第2章 泼脏水
“啊!”
江修竹抱着擦洗干净的小虎子,瞪大双眼。
牧清瑶尖叫着想躲闪,可除了湿脏的衣服再没别的。
那男人的目光直愣愣地扫过她的胸前,像烫到似的避闪。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呀!
牧清瑶又羞又恼,澄亮的眸子里哪儿还有半分傻气。
慌忙间背过身去,巴掌大点儿的房间一眼就能看到底,原主虽然是个肥婆,可皮肤白嫩,里衣沾了水,隐约可以看见胸前的轮廓……太尴尬了。
牧清瑶捂住通红的胖脸。
江修竹木讷转身把小虎子放在破板床上,推门出去。
牧清瑶听见关门的声音,这才急忙找出干衣服换好。见小虎子坐在床上发着抖,她从破包袱里找出几件落补丁的粗布衣服。
“过来,娘亲给你穿衣服。”牧清瑶向干瘦的小虎子伸出手。
大约是被打怕了,小虎子眼神闪烁着,缩手缩脚地不敢上前。
“娘亲保证以后不打你,别怕。”牧清瑶心里发酸,这孩子真是可怜。
没大会功夫,季氏被人搀扶着从外面回来,进了院子就破口大骂。
“天杀的,快去把那个死丫头给我揪过来!”
“母亲,我去熬姜水。”孟若殷勤的把季氏扶进厢房。
片刻后,孟若从厢房出来,迎面正看见江修竹捧着大碗姜水走过来,拿出半块红薯换过姜水,边比划边说:“修竹哥,你真好,还给我熬姜水!”
这分明是给小虎子的!
坑傻子,骗哑巴。
孟若真不是个东西!
二人背对着耳房立着,一桶又脏又臭的水猝不及防地从孟若的背后泼来。
江修竹脚下轻捷地闪到门柱后面,鞋边也没湿半点。
孟若却被淋了个透心凉,手里才骗来的姜糖水也变成了脏水。
“孟若,你爱喝洗澡水啊,咋不早说呢,给你多留点。”牧清瑶傻气地举起空桶。
气死她了。
被傻子给沷了一身的脏水,又不能恼火。孟若气得双手攥拳,原地直跺脚。
抬眼时才发现牧清瑶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头发梳洗干净绾成矮髻,平时木讷的眉眼也显得灵动活泼,整个人看起来清爽精神,若不是个傻子,倒也是个体面的。
还有,牧清瑶的背上居然还挂着干干净净的小虎子。
她不是最讨厌这个小拖油瓶吗?
更让孟若奇怪的是,小虎子不但没有哭闹,反而很安静。
晚风凉嗖嗖地吹过,孟若打了两个喷嚏,又跑回厢房换衣服去了。
隐约间能听到厢房里传出有人对话的声音:“母亲,九娘她……”
牧家是江流村的大户,牧老爷子曾在御厨房做到了正二品的左膳使,是红白案皆通的高手,老爷子一生勤谨,有四房儿子。
牧家长房、二房住在江流县县城牧家大院,打理着牧家的生意。江流村里三进院子的老宅和七八十亩良田,都由牧家三房操持。
牧家四房从江渚县搬回来,就一直住在牧家大院的下人院子里,十口人只有季氏、孟姨娘母女和牧清苏四个人住在西厢的两间房里,剩下的六口人都挤在背阴的三间小耳房中,还不如三房的下人。
夜幕微垂,大院肃穆阴冷。
牧清瑶知道白天惹了乱子,季氏不可能就这么饶过她,趁着她们没过来找茬,牧清瑶把自己和小虎子的脏湿衣服都清洗干净,刚挂在火盆边烘上,耳房的门又被推开。
孟若贼兮兮地探头进来时,已经到了掌灯时辰,她进门就热情地拉住牧清瑶的手,满眼关切。
“九娘,你饿了吧?”
孟若指指破铺盖卷,“今天是修竹哥发工钱的日子,他的铜钱一定放在老地方,我给你买肉吃去!”
孟若干脆翻开铺盖卷,一串二十几文铜钱被她提起来,摇晃两下,“九娘,按照老规矩,你一半我一半,剩下的五文钱买肥肉吃。”
钱还没来得及分成二份,吱嘎门响。
孟若手疾眼快把钱扔到牧清瑶的手上,退开两步无辜地站到一旁。
江修竹提着盏煤油灯进门,目光落在牧清瑶手中的铜钱上。
孟若站在煤油灯影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两只手还捏着衣角,唇畔微翘笑得纯良。
这绿茶,又坑她!
牧清瑶眯起单凤眼,把铜钱托在手里摇晃两下,傻气地道:“有铜钱呢!”
孟若紧眨杏眼,笑得更美艳:“修竹哥,九娘说给我钱,让我给她买肉吃。”
孟若真当她是原主那个傻瓜,居然敢颠倒黑白!
缺德。
“不是你想吃肉才偷相公钱的吗?还要我和往常一样分一半给你呢!”牧清瑶立即反驳,憨傻的面上委屈极了。
自打搬回牧家大院,牧家四房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别说吃上肉,就是吃上一顿饱饭那也得看三房的眼色。
今天孟若原本想跟牧清瑶去钱地主家蹭吃喝,可倒好屁事也没成!
孟若狐疑地看过来,这傻子怎么口齿还凌厉了起来。
“你是坏人!偷相公钱的坏人!”
牧清瑶抱紧那串铜钱,伸出肉包子似的大拳头,朝着孟若就打过去。
孟若抱头后退:“九娘,你说什么胡话呢,我可是最疼你的若娘啊!”
最疼她?最能坑她吧!
把孟若吓跑,牧清瑶回头收敛又凶又傻的表情,看了看那一串二十几文铜钱,放回到江修竹的手上。
她才发现这男人正在专注地盯着她看。
牧清瑶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往后,看好你的钱。”
才歇口气,便听见丫头在窗外面喊:“牧九娘,三夫人叫你去正堂,快点!”
牧清瑶叹了口气,开门出去。
房门关紧,昏暗的光线里江修竹侧目看向肥胖的背影,阴鸷可怕的目光中带着丝探究……
正堂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
“孽障,还不进来!”
季氏坐在下手的木凳上,孟氏站在她的身后,昏暗的灯光里,三房主母吴荟芬吴氏盘着腿,叼着水烟袋,坐在主位的虎皮榻椅上。她眼皮垂着,厚嘴唇吧唧着黄铜烟袋嘴。
钱家的十两银子就是给了她。
“给你三伯母跪下!”
季氏恶狠狠地上前,想扯住牧清瑶的耳朵,却被她躲开。
“老四家的,今年收成不足,家中没有余粮养活闲人。”
吴氏黑粗的手腕上三枚金手镯叮当响,水烟袋在榻几边磕了三下,她嘴里的大金牙在光影里闪动。
季氏用灰布手帕去抹干巴巴的眼角。
说牧家大院没有粮食,谁信?
“三嫂,我们也吃不了多少。都怪老四走得早,可怜我们孤儿寡母……”
“谁可怜我!”
吴氏豆眉轻挑,三角眼里尽是不屑,嫌弃地撇撇嘴。
牧清瑶趁人不注意退到角落,看见高几上有两盘糖糕,直接伸手拿了一块填进嘴里。
味道还不错。
见没人发现,她便大着胆子偷吃。
金镶玉的抹额,翠玉的扳指在光影里呼应着,吴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听说,今儿四房又欠下钱家十两银子?”
“三嫂,这事我也是没办法……”
季氏不敢问她要回十两银子,只希望她看在从前四房的收入都会交回老宅一半的份上,给他们一口吃的。
吴氏冷哼:“你这是在打我的老脸!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三角眼盯住季氏。
都是平辈的妯娌,自打半年前回来,季氏就觉着矮人家半截儿,再没了从前的底气。想开口掰扯,不知道从何说起。
谁让她们现在寄人篱下呢。
季氏扯了把孟姨娘,孟姨娘维诺地后退。
“搬走吧!”吴氏垂下大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