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皇上也不是亲表哥,只是他年龄在那,比我们大上几岁,加上我们几个从小顽劣的脾性,常常鬼混在一起,既然有了亲哥,其他比我大的自然都带着一个“表”字。小时候的口头禅总是改不掉,直到现在,年已及笄,我还是“表”字难离。
见了面毫无规矩,脱口而出便是表哥。也因为这个“表”字的原因,皇表哥还暗暗的对裴落吃过几次醋。皇表哥从太子到皇上一路顺风,但是他肩负的责任越大,我们之间的疏离越大。
原本安定的梁景国屡次受东胡的骚扰,周边盗寇一同趁机浑水摸鱼,为非作歹,闹得京城中人心惶惶,生怕会祸殃自己。
秋天也转眼不过半月,青石街道,长街往日的繁华,此刻已无半分,除了路上有了几个小贩的叫喊声音,和几个匆匆忙忙的步履,几乎是没有出行的 人。
繁华的大街此刻的凄冷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偶尔有骑马的侍卫经过,脸上也会有慌慌的表情,伴着“驾……驾”粗哑的声音挥鞭而过,身后扬起来的尘土,在马蹄的践踏下又缓缓落下了。
表哥可真的是重用裴落。我的脸色变了变,无心理会一边丫鬟紫钰的大惊小呼,抬起绣花鞋,急急的朝着外面走去,眼睛透过雕花的木窗,看着门口的那一个梧桐树上掉落下来了一片枯叶,像是蝴蝶一般摇摇欲坠,最后沉静的归于泥土之中。身后的长纱衣裙一角有些水渍,袖子口浸染了一些墨滴。
“小姐,大夫人说了,在没有出嫁前,小姐您不准出府中。”紫钰一边嗫嚅说道,一边慌慌张张的伸开双手,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转着,稚嫩的小脸上看向我的时候挂满了忧虑和紧张。
我在看向窗外的时候,发现自己心里面有些慌乱无措,手有些僵,轻轻拢了拢落在耳边的碎发,嘴巴张了张又闭上了,眉头紧紧的皱着,成了一朵皱巴巴的花。
“钰儿,你说我要是抗旨趁此逃婚……”我使劲的吸了吸鼻子,心里面却精明的打起来了算盘。
就算是我逃婚了,皇上表哥还能够奈何的了我呢。可话没说完呢,小丫鬟紫钰便扑通跪了下来。
“小、小姐,这可是圣旨,抗了旨是死罪啊……”紫钰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紧紧的抱着我的大腿不松手,把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我的裙摆上。
唔……表哥还能这么狠心,诛灭裴家九族不成?去年裴落死活不接受那门子亲事时候……也没怎么样啊!裴家老小这不,这不还是好好的。现在的裴落,倒是更加的受皇表哥的重用了。
门外懒洋洋身子缩成一团的小猫突然受了惊吓,雪白的身子一下子弓起来了,怒气冲冲的喵喵个不停。
“好了,哭什么哭?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嫁给东街上乞讨的傻子,让你做那傻子的媳妇,做个黄脸婆,休想再踏到这个府上半步。”我使劲的敲了她的脑袋壳,没出息。
我顶烦在作画的时候被人扰了兴致,加上心事重重的心绪,加上她这么一哭,我的火气又噌的上来了。
嘴上这么说着,其实我才最舍不得紫钰嫁人呢,我就是生气的时候吓唬吓唬她。有这个傻丫头伺候我,我什么事情都不担心,她最听我的话了,还能够替我挨罚,有时候我的心情好了,我还能对她逗乐。
她要是真的嫁了那个傻子,我反倒是舍不得,万一被别人欺负了,不得哭成了一条护城河?啧啧,这个傻丫鬟,傻丫头!
“你说,裴落要是走了,大夫人不是得更加嚣张了?”我轻轻的吸着鼻子,眼睛落到了百花丛。
紫钰点点头表示赞同,低声抽泣呜咽,乖巧的摸了一把眼泪,也不说话,胆怯的样子,真怕被我赶出了府上。
我站在这堵墙下,轻轻朝着手中呵气。身影一闪,我便手脚麻利的爬到了墙上,逾墙而过。
——
一分钟之前,在我的威逼利诱下,紫钰终于松开了我的大腿,紫钰那个傻丫头被我支走,估计现在还不知道我现在已经在墙外。
外面的风尘很大,我的金边勾线凤凰头的绣花鞋满是灰尘,我提着紫色的及地紫色裙,深一脚浅一脚的朝着城门口跑去。哪里还管得上什么形象,头发有一缕浸着汗水粘在了自己的额头前,身子灵活的一闪挤进了人头攒动的前行的大军中。就要挤到了前围,却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匹高大的马匹慢慢的远离自己的视线。
这个裴落……临走了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看来是战事比较的吃紧。
心急之下,我嘴里面大声的喊着裴落的名字,手狂乱的挥舞着,却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堙没了沙哑的嗓音。站在风口处,声音更加的不清晰了。
再加上我个头不是很高,被身边的人左推右搡,快要挤成了一张大饼。周围的人大都是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衣着简朴,脸上却带着一种欣喜,目光灼灼,此刻都翘首以盼,看着城门前宏达的四军整齐的步伐,看着那一人手持络瑛长矛,器宇轩昂,身上的盔甲飒飒作响,昂首骑行在最前,随着旌旗的摆动,马蹄声渐渐的变远了,消失在了眼底。
我轻昂头,看着大红色的战袍消失在眼底,旌旗猎猎,飒飒作响,逐渐人马成了一条黑线,成了一个模糊的黑点,被风一吹,像是尘土一般消失了。
“小姐……小姐,我们赶紧回去吧。”紫钰不知道啥时候跟了我过来了,哭唧唧的说道。
我垂下眼帘,戳了这个傻丫头的脑袋,“怕什么,顶多再挨骂几次。”
有大雁轻嗷,在悠远的晴空滑过,只留下了一阵高亢的鸣叫声音。
那高高的城墙之上还站立着一个男子,他的眼眸清澈凛冽,却又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潭水一般望不到底,他孑然一身,长发有些凌乱的飞扬在空中,身穿一身紫色锦袍,袍角被风吹的微微向上翻起,衣袖上却是精致的镂空白色槿,袖口是一圈圈的繁杂花式,宽大的袖子是密密麻麻的针脚,腰间束了一条锦丝带,黑色鹿皮靴上有一朵绽开的妖娆花开,像是一朵开得极其艳丽的牡丹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