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起来话的时候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眼睛波光流转。她说钦儿啊,娘想你了,姑娘长大了,到了婚嫁的年龄了。
我扭过头来拽住了娘的那一双纤细的手指,紧紧的攥着她,暖暖的温度透过了指尖传到我的心坎里。
“娘,我真恨你。你走了之后,这裴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人还把我当小姐待?大夫人三天两头找茬不让我好过。”
说这话的时候,我几乎是忍住了想要流下来的泪水,心里面一阵阵难受。嗯……我只不过是过够了这样的生活,府里面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我,好想回到从前,能够跟娘撒娇。
娘含笑不语,拍着我的头,
“钦儿啊,姑娘长大了,长大了……”
娘总是在重复这句话,我抱紧了她的大腿哭着求娘,我哭的都喘不上气来了,我使劲的喊娘,我使劲的喊,哭的胸口都岔气了,哭的黑天昏地死去活来的,然后又被人摇醒了。
那双手很有力气,使劲的摇我,我感觉刚梳好的发髻都被摇乱了。
我翻了一个身,死死抱着那个大腿,迷迷糊糊的说话。
我说娘,我错了,娘,你别再抛弃我走了。
那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让我任由的抱着。然后用冰凉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探了探我的鼻息,我的心蓦然一沉,惊醒。
我我敢打赌,这绝对不是我娘的手。
我娘的手,软软的,又很有温度,会给我扎一头小辫子,会做女红,会给我折鹤,会轻轻拍我睡觉。
而这双手,冰凉,摸我额头的时候沉有力。
我便使劲的掐了一下大腿,让自己醒过来。
男人强忍着疼痛的呻吟声音传到了我的耳中。我睁开眼睛,看到了洁白的床帏上绣上去的几朵细碎细碎小紫花,闻到掺杂的一股淡淡的不同于房间熏炉的香味,风一吹,床帏的小花在飘扬,几根黑丝在飘扬,痒痒的落在我的脸上。
落入眼帘的,是一个棱角分明,五官俊挺的脸,还长了一双女人般妖媚的眼睛。乍看起来像是一块温软的宝玉,但是细看,却又像一把将要出鞘的利剑。
我竟然一下子便愣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他含笑不语,跟我对视。笑容竟有几分清冽。那双漆黑的眼眸看着我时候炯炯有神,流光溢彩一般涌出来。
男人的衣襟上也有几朵白粉小碎花花,只不过比我床帏上的花要精致,衬着一身的黑衣显得有些清瘦。他的鼻梁高挺,侧脸菱角分明,皮肤白皙的泛着光,就像是一个精致的瓷器。
男人眼睛带勾,就像是一匹雄鹰看到猎物进入陷阱一般,看向我时候眼神中带着几分玩味。他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勾,便是一个涤荡人心的笑意,将那一双女人一般的手轻轻的佛了一下我的头发。我一时间春心荡漾,情意绵绵,胸口窒息。使劲一嗅,整个世界都充满着淡淡的香味。
我要醉了,醉在了这个漩涡中。
这个男人真是妖孽啊妖孽,是个误落入了红尘的仙子转世吧。
我眼睛一眨不眨,贪恋的目光在不断的打量着男人,就像是欣赏一件贵重的瓷器一般挪不开眼睛。
“看够了吗?”故意放慢的语速,略带轻佻的尾音,戏谑的落在我的耳中。
男人邪魅的一笑,薄唇轻启,慢慢的凑近我的脸。
完美的面容,磁性的声音,近距离的接触。
我愣了几秒钟,脑子短路,感到了胸口的小鹿一直在乱撞,撞啊撞啊撞,跳啊跳。
男人鼻息间的热气喷到了我的脸上,那清香的味道便更重了。
我一时间劲窘迫,被男人识破了心思,又怕被丫鬟给看到,老脸腾的一红,心口慌乱的厉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将男人的手推了起来,杏眼圆瞪,指着男人便是破口大骂。
“你好大胆子,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男人倒是没有丝毫的歉意。身子在床榻上坐的很直,故意的避开了我的视线,眼睛扫过了丫戏谑。
“我知道啊。我还知道你是九王妃。”
男人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捻起来花瓶里面的一朵木槿花,放在鼻子之间嗅了嗅,慢悠悠的说道。
“你这个臭男人,刚才轻薄我,你可知罪?”我咬牙切齿看着他,眼睛中几乎都快要喷出来了怒火。
男人倒是放荡不羁,脸一下子猛地又凑近了我。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拿什么来报答我?”
他说话的时候猛地又将脸凑近,我怕轻轻的一眨眼,就会碰到他。
他轻轻落落的,就像是理所当然一般。
我咬着碎牙,气的牙根痒痒,扬起来手便要打他。
可是男人的反应太过于机敏了。还没等我这一巴掌落下来,他便轻落落握住了我的手腕。一道力量紧紧的箍住了我,动弹不得。
我瞪着他看。他也瞧着我。
好歹我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这若名声传出去我这老脸往哪搁?
“放开我。”
我此刻努力压着自己的怒火,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了一句话。
男人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拿着手中的一朵花,绕过了我的发髻,轻轻的簪到了我的头上,
趁我不注意一下子抽走了我发髻上的青玉簪子,墨染的长发散落了下来,从男人修长的指尖顺着我的鼻梁,轻轻滑过我的唇线,落下来。
“既然不能以身相许,那这簪子就送给我了。”
话毕,男人迈着轻快的步伐拂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我的心忍不住加速的跳动。这冰冷的温度,我想起来了一位故人。
那个少年,那双白皙的手……
我十岁那一年的秋天,瑟瑟秋风卷起一地的残叶。我记得很清楚,有个少年闯入我的脑海中。
裴府梧桐树前的枝头变秃了,只有稀疏的几片叶凄凉的挂着,随着枝丫的轻轻一颤,打着旋徐徐落下,秋风袭过,铺就了一地的金黄,我的眼睛里面略显得有些惆怅,抱着膝盖坐在床榻上,透过了雕花小窗,看着外面那棵梧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