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莫急,也许艺容可以一试…”纵是艺容生性如何淡然,心中却也莫名一紧,于情于理,她俨然不会让仲老夫妇遭受如此待遇,更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被满城通缉。
“你——”
为首的太监闻言语调拖得老长,嘴角微垂,斜着一双格外狭长的丹凤眼淡淡的撇了艺容一眼,无论是语调还是眼神都似乎不大相信,眼前稚嫩的少女能担当如此大任。
“艺容知晓公公心中疑虑,可艺容自小跟在家父身边接触无数医书典籍,想来医术也不会太差…”
话到一半,艺容余光扫到为首之人仍旧不为所动,心中轻叹,罢了,只能赌一把了:“公公是不是时常气闷心悸,严重时还绞痛难忍?”
“你是如何知晓的?!”饶是他如何不信,此时心中难免也是一惊,他可是从未与人提过,就连身边最亲近之人也不曾知晓。
“这就不劳公公费心了…”艺容眼波微敛,颇是俏皮的轻眨眼帘,旁人更是忽略了她眼底一闪即逝的狡黠。
其实并非她医术超群,只不顾碰巧在医书看到相同症状罢了,此番特意说出来,无非也就是想震慑一二。
“既然如此,你便随咱家回去吧…”
为首的太监随意的摆了摆怀中拂尘,示意艺容跟上,与此同时,周围的黑甲侍卫训练有素地将两人围在其中,面色肃穆,从始至终,并未有半点动容。
艺容何其聪慧,生来就七窍玲珑心,又怎么不明白这人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在适当时机把自己推出来当做替罪羔羊罢了。
洛王府
袅袅的香烟自精致的炉鼎间升腾而起,消散在空气中,给殿内无来由添了几抹盈盈暗香。
偌大的殿内只余两人于花榈木桌相对而坐,桌案上是黑白分明却势如水火的棋局,两人皆全神贯注欲趁对方不备暗布杀机,终究还是身穿紫黑流云长袍的俊逸男子忍不了良久的寂寥开了口。
“话说回来,我那九弟当真对你上心得紧,听闻你久病成疾,便上书请父皇从民间召了神医为你号脉,也不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走神片刻,紫衣男子便处于危局,偏偏他不急不恼,墨瞳中波光微漾,话语更是意味深长,而他正是当今太子李宴。
相对于李宴的温泽清雅,笑容简单澄明,洛渊那一双浅蓝色的瞳眸格外引人注目,就连眼角眉梢带着别样的冶艳清冷,骨子里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傲更是充满魅力。
“你输了…”
对面的男子则是洛王府唯一的主人洛渊,指节分明的手轻执黑子,不急不缓的落下,明明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却轻而易举间堵死了白子的所有退路。
洛渊自然知晓,李宴无非就是提醒自己,那即将进府的神医是信不得的。
且不说那人是否是特意安排进府的眼线,九王之所以如此殷勤也无非就是探究他病情的真假罢了…
两年前…
若非眼前之人出手相助,恐怕自己早已布了两位兄长英年早逝的后尘。
“我就知道,赢不了你…”
李宴话语有些失落,还不忘耍赖式地把棋盘打算,蓦地,似乎联想到什么,眼睛亮得似是盛满了漫天星辰。
“不久后,就是你与司陵王嫡女司晴那丫头的大婚之日,为防有心之人伺机而动,破坏你与司王府的联姻,我会将帝都外驻守的骁骑营调于司王府外严加防守,至于洛王府内,你也要留心一二…”
过了片刻,他似乎联想到什么,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神色,面容肃穆,眉宇间也不乏担忧以及少有的难过。
此消彼长,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眼睁睁放任着对手越发强大。
更何况此番联姻的是手握兵权的司陵王与身高位重,重权在握的洛王,得益无非就是洛王暗中支持的太子李宴,自然而然,嫉妒者有之,心存破坏的也不会少。
宫廷之中的战争永远都停不下来,一批一批,来来回回,为了那个尸骨堆上的至尊宝座,每个人都倾尽全力,哪怕是兄弟姐妹,也会反目。
有时候他厌倦了如此的明争暗斗…
可是这样政权更迭,动荡不安的时代,他输不起。
“就算他们蠢到天际,也不会贸然在大婚之日动手…”
洛渊半阖眼帘,波澜不惊地撇了一眼暗自担心的李宴,唇畔若有若无的夹着浅笑,向来运筹帷幄的他不知为何如此笃定。
凝视着眼前白烟袅袅的茶盏,轻晃精美瓷杯内浅绿色的液体轻抿一口,与此同时,脑海内浮现出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他内心深处最为眷恋的记忆,年少的他由于体弱,兄长们向来不喜与他玩闹,手足间越发生分,甚至还经常欺辱自己,每逢此刻,那个明明比他还要瘦弱几分的身影总是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自己面前,甚至为了自己不惜与兄长们大打出手。
明明每次都挂了彩却还是笑得格外欢畅,那样的笑容他永生难忘,久而久之,那抹笑容许是成了执念。
再过几日,那笑语嫣然的人儿即将成为他的妻子…
正蹉吁长叹的李宴神经大条地没有注意到洛渊笑意微敛,眼神幽深辽远,宛若碧蓝如洗的万里长空。
自然而然地也不知道,自从陛下赐婚之后,洛渊的处境何等凶险,每逢外出打猎,马儿总是无缘无故狂性大发,又或是遭遇兽群险些丧命,甚至连平常饭菜都含有巨毒。
甚至有人还堂而皇之地为他请了一个神医,当真是嫌他洛王府安逸太久了呢…
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再来一局,我就不信赢不了你…”百战百败的李宴显然很是不甘心,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嘴角微扬,便又信誓旦旦地缠住洛渊企图在百败中翻身。
……
“啪…”
清脆的玉石声,犹如玉石坠地,色泽纯粹光滑的棋子,在夕阳的余晖下熠熠生辉,散发着独特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