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嗡嗡一阵轰鸣,林婼头痛欲裂,嗓子发紧。
她不是被车撞了吗,难道脑震荡了?
“不行!不行啊!!谁都不能带走我的婼儿!”
女人悲切的哭嚎声就落在耳边,林婼闭着眼,眉头一跳,不详的预感涌了上来。
婼儿?
“不行?不行也得行!我已收了人家的聘钱,二十两银钱,你不让这个死人嫁过去,难不成能替我还了这些银钱!”
尖利刻薄的另一道女声刺得林婼耳朵发疼,她尝试着睁开眼,便看见灰扑扑的旧屋子里,一个中年女人背对着自己,死死抓住老妇人的裤腿,哭求不止。
林婼坐起身来,视线将四周扫了一遍,周围破落不堪,像是电视剧里古代穷人家的房子。
王氏恶狠狠啐了儿媳李氏一口,刚抬头便看见林婼一脸探究地望着自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指着林婼,微微发颤。
“你你你……”
何氏猛然回头,看见林婼,眼里的悲苦瞬间被惊喜覆没,连爬带滚地扑在了床边:
“我的婼儿!老天有眼,娘就知道你不会丢下娘的!”
林婼被这自称是娘的女人抱了个满怀,还未来得及挣扎,脑子里一阵记忆涌了进来。
她穿越了!她被车撞了之后竟穿越了!
她如今用的这身体和自己名字一样,都叫林婼,可这命真是天差地别。
原身是个奶奶不疼,姥姥不爱的,亲爹常年在外做工养家,亲娘是个好脾气,奈何生不出儿子,一连三朵金花生出来,任由婆母王氏磋磨了许多年,连带着林婼这个“赔钱货”,都常常挨打挨骂。
前两天她被奶奶王氏吩咐上山捡些柴火回来,却被人一把推下了山,生死不知,叫人抬回了家里,才天亮王氏就带着死了少爷的吴家管事上了门,要给他俩配冥婚。
可原身还喘着气呢!
想着林婼便一阵愤恨,这是什么奶奶,怕是中山狼也没她这么狠心!
王氏从“诈尸”的恐慌里晃过神,脸上又摆出嫌恶的表情来,小声嘟囔:“命还挺硬……”
林婼眉头一挑,难道原身殒命还是这个便宜奶奶设计的?
何氏还抱着林婼啼哭不止,林婼心中叹了口气,好歹给了自己重生的机会,哪怕是这种境况,她也认了,这一世,她就替原身活出个人样来!
何氏看着闺女黄瘦的脸,心疼地握着林婼的手,转头对着婆婆王氏苦求:
“娘,你看,咱们婼儿还好好活着么,这婚事……”
王氏两手捂住了腰包,活像是谁要跟她抢似的,嘴里骂骂咧咧:“想都别想!你这个没福气的养出来的赔钱货,拿了吴家的钱,人是死是活都得给我送过去!”
“婼儿好端端地活着,怎么能再去嫁那个死人,难道让婼儿给他陪葬吗!”
林婼听着,眼角便有几分寒意。
她猛然站起身,正要说话,便看见门外两个小女孩狂奔而来,扬起一阵尘土。
大一些的女孩子像是十多岁了,但身量不高,头发枯黄勉强梳了小辫,好歹眉目清秀,看着温柔秀气,小一些的还不到十岁,稚气的脸上沾了许多灰。
两人瞧见站着的林婼,瞬间红了眼,“婼儿,婼儿你没事吧!”
这就是林婼的大姐林珠和林宝。
后面又有个匆忙的脚步,一边跑一边喘:“你们,等等我,呼……”
村头的赤脚大夫原本不愿管林家这闲事,王氏的霸道是出了名的,他何苦赶这个热闹,这是这两个小丫头又哭又求,他心下不忍,应了下来来诊治她们那个死活不知的妹妹,这才被连拉带拽奔了一路。
赤脚医生扶着门框,喘了两口气,便看见林婼好生生站在屋内,脸色虽发黄,但没有大碍,最多是吃不饱,叹了口气,便灰溜溜走了。
王氏见人走了,才咬咬牙,气不打一处来,抄起一边的笤帚便往林珠,林宝身上招呼。
“要死的赔钱货!还敢去叫大夫,成日里吃老娘的喝老娘的……”
林婼上前一步,竟一把抓住了那笤帚,因为人小力气薄,扫帚几乎要顶到脸上。
王氏被她一惊,反应过来,作势要打她,就听林婼悠悠的开口。
“打死我不要紧,若是奶奶落着个为银钱打死孙女,卖给吴家的名声,不知道族里会怎么处置呢?”
话落,王氏好似定住了,举着扫帚一下子竟未放下来。
林婼趁机给林珠林宝使了个眼色,让她们躲过来,何氏脸上挂着泪,把两个女儿纷纷抱在怀里。
“你……你这是威胁我?”王氏一脸不可置信,要知道,林婼不过是个孩子样的女娃娃,哪能懂这些?
林婼自知不能锋芒过露,露出个憨厚甜甜的笑容来,“奶奶在说什么啊,婼儿是想我才从山下跌下来,死了也是我命不好,可如果奶奶打我,我一个福薄的,如果就这么去了,爹爹和族里的伯伯们,万一误会奶奶怎么办?”
王氏一听,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松开扫帚,丢在一边,而后滴溜溜转着眼珠子,“我可不是怕你那个没出息的爹,”然后紧了紧袖里抓着钱的手,“吴家已给聘礼,你既然活了,那也是你的造化,但吴家,你是非去不可!”
林珠在身后噗通就跪了下来,“奶奶,我替妹妹去!”
林宝也吓得直哭,哀求着,“奶奶,我去,我去吧……呜呜呜。”
何氏也不住地哭求:“娘,你就放了婼儿她们吧,这都是您的亲孙女啊!”
林婼心头涌过一阵暖流,虽然原身的母亲懦弱了些,到底这个小家都是爱护孩子的,她看着王氏无动于衷的脸,压下冷笑,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这暖流过后,更是对王氏这个黑了心的老妇人恨上几分。
“奶奶是为了这些银钱,逼着自己孙女去死不成?”
她目光不闪不躲,直视着王氏,小小的个儿竟透出些气势来
王氏被她这一看,倒有几分发憷,这小小年纪,眼神怎的如此凶狠?她摸了摸手里的银子,底气又足起来:“你说的什么话!吴家乃是有名的富豪之家,将你送去还是你高攀了,你却还不知福!再说,这些银钱可是给你哥哥的束脩钱!”
哥哥?林婼这身体,哪来的哥哥?
还不是二房里的孩子!
王氏偏心,二房幼子林赋出生时,便把家里好吃好穿的一气儿地送过去,唯恐留不住这宝贝疙瘩,还请过路方士批命格,非说是个读书人的料,将来必定封侯拜相,光耀门楣。自此,王氏更是将这赋哥儿当做眼珠子,心肝儿来疼爱,恨不能天天拴在裤腰上。
可对着三房,何氏夫妻俩,连着婼、珠、宝三朵金华,在她眼里通通是赔钱货,若不是怕流言蜚语,族里处置,早将几个女孩儿发卖了去。
“原是为了伯伯家的赋哥儿,可是拿姊妹的卖身钱去读书,他可能读得安心?”
林婼冷声质问。
王氏支支吾吾:“什么伯伯家的,那就是你哥哥,也是咱们家往后的顶梁柱子!给你哥哥帮上些忙,也是你的福气!”
林婼感叹这奶奶心眼生得真偏,正要继续开口,门口却热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