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当真以为那些人是在护府上安全
那妇人原也是大将军府里的人,夫家便是她身后另一年长者,姓张,两人皆是府上的老人,大伙称他们张伯,张婶。
“张婶,把姑母扶回房里。”
剩下年轻男子开了口。
又对张伯说,“姑母身子不好,和外面的说一声,需请大夫来一趟。”
张婶听从,扶着萧氏回房,张伯则往外面走。
男子又吩咐小翠,“二小姐孝衣拿来。”
小翠领命,往正屋过去。
男子这才自行转着轮椅至宁元婧跟前,仰脸,心疼且自责道,“元婧,一路受苦了。”
宁元婧知道此人,是萧氏娘家的侄儿,名唤正则。
萧正则七岁便没了父母,跟着萧氏住进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虽一生戎马战场,却命里无子,萧正则的到来,倒也弥补了心中遗憾,便视为己出。
萧正则也争气,不论人品,胆识,亦或学识,无一教大将军失望,后长成,又随大将军南征北战,弱冠之年便已战功赫赫。
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后来大将军府遭了殃,萧正则也跟着进了大牢,直到这次大赦。
只是宁元婧记忆里的萧正则英勇挺拔,武功颇深,怎的坐上了轮椅?
“正则哥,你的腿怎的了?”
宁元婧学着以前二小姐的语气。
他们虽非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萧正则也如兄长般护她,疼她。
“无妨。”
萧正则如宁元婧记忆中那般温柔的语气。
如不是眼底隐藏不住的悲凉,丝毫觉察不出他此刻正经历着丧亲之痛。
这边小翠已经拿着孝衣过来,帮宁元婧穿上,随即又听到萧正则说,“元婧,姑父临走时最放心不下你与姑母。去给他老人家磕个头,告诉他,你与姑母已平安归家,教他老人家安心。”
宁元婧虽未曾和这位“父亲”打过照面,可昔日他慈爱的样子,却是印在了脑海里。
不可置否,这是一个和睦且温馨的家庭,也无那些个乱七八糟之事,虽非直接血亲,却老贤少孝,互敬互爱。
这让上一世从未经历亲情的宁元婧,感受到了温暖,也羡慕不已。
一袭孝服跪在棺木前,磕了三个响头,“爹,您就安心的去吧,我会好好照顾娘,照顾正则哥。我也一定会护住大将军府周全。”
且不说她即用了这身子,就该替二小姐尽孝,就眼前的局势,保住大将军府,也是保住她自己。
眼下最主要的是先弄清楚大将军府如今的形势。
“正则哥,爹因何去世的?还有你这腿,即便是在牢中,怕也无人伤的了你,怎会落得眼下这般?”
“姑父在狱中染了风寒,又总放心不下你和姑母,便一直不见好,等回家,拖了些日子,还是走了。至于我的腿”
萧正则垂眸,双手放在膝上,紧了紧,脸色平静,且云淡风轻的语气,“前两天坐马车,不小心摔的。”
宁元婧哪肯信他。
“我爹可是习武之人,身子一向硬朗,怎会一个风寒就不见好转?且就你的功夫,摔一下就坐上轮椅了?正则哥,我已不是三岁孩童,你哄骗不了我的。还有外面那些人。圣上即以大赦天下,又册封姐姐诞下皇子为太子,为何还要派人监守府上?”
“元婧,不可胡言。”
宁元婧话音未落,萧正则蹙眉呵斥,而后看了眼门外方向,将轮椅往她身旁推近一些,又小声道,“太子乃皇后所生,你这番话会给娘娘惹上麻烦的。”
“皇后所生?这不可能,史书记载张皇后并无所出。事件发生的时间或许有误,可事件内容不会有错的,也不可能错。”
“越发胡说,什么史书历史的?元婧,你没事吧?”
萧正则这才察觉眼前的小表妹,好似与以往不太一样,虽仍是一样的样貌,可谈吐举止间,却像另外一个人。
萧正则正要询问清楚,突听外面传来一声“铮亲王”的唤声,便回头看过去,只见大门正中站着男子。
剑眉星目,威风凛凛。
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
老者斜挎一小箱子,少年手持一把长剑。
铮亲王霍兖是先皇第七子,母妃虽出身卑贱,但其聪慧异常,胆识亦过人,从小又酷爱习武,十几岁便上阵沙场,在关外,与宁大将军齐名。
他本是先帝最看好之人,奈何年少,浮躁了些许,加之性情怪癖,经常惹的先帝不悦,结果皇位却被最不被看好的三皇子继承。
这铮亲王虽未登皇位,却手握离国多半军权,与当今圣上也是貌合心离,导致朝中大臣分为两派,一派站队皇上母系张氏一族,一派投于铮亲王霍兖门下。
萧正则是宁大将军一手带大的,性情也随将军,只会领兵打仗,不喜朝上的尔虞我诈,对已迈步入院过来的霍兖一脸漠然。
只是刚要行礼仪,原本跪在地上的宁元婧倏地站起,头也不回去的往刚才萧氏进的房间跑去。
宁元婧背抵着房门,手捂着还在怦怦跳的心口。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不过,眼下将军府已是这般景象,已无拉拢必要,霍兖还亲自登门,是何原因?
霍兖清冷的眸子看向跑过去的瘦小身影,与生俱来的冷清,令人不寒而栗。
萧正则自行推了推轮子,上前一些距离,俯首拱手行礼,“正则见过铮亲王。元婧刚从莨州赶回,因路途遥远,疲劳过度,失礼之罪,恳请王爷开恩,饶恕与她。”
霍兖这才把那双冷眼收回,然后撇了下眼前的棺木,最后移向萧正则,落在他腿上。
便这时,霍兖身后跟来的少年上前一步,对萧正则开了口,“王爷前些天听说你不幸伤了腿,特叫来大夫给好好瞧瞧。”
“正则谢过王爷关心。只是不用劳烦了。圣上派御医已诊治过,回天乏术,已无再治的必要。”
萧正则依旧恭敬的俯首行礼,语气平静,如同再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
霍兖居高临下,清冷的表情也察觉不出喜怒,然后原地缓缓的转了一圈,看着大将军府上的萧条景象,悠悠开口,“大将军府经此劫难,你心中该清楚,有些人,有些话,不可信。”
霍兖说罢,又侧首看向大门外,毫无避讳道,“你当真以为那些人,是在护府上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