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前,在山底的珰水河中,襁褓中的小珰给从外归来的堂主拣到,带回了庄中。
因为是个女娃,堂主随手便扔给了三堂中唯有的女师尊,常焱。
常焱脾性淡漠,不喜孩童,交于了灶房中的婆娘喂养。
起名时也非常随便,既是珰河中拣的,便叫小珰。
不知是不是因为淹了水,小珰脑筋不好,长到五岁才会说几句简单的话。
因而常焱对她更加厌憎,其下弟子也时而欺侮这个智商不全的小孩儿。
褚珑到了嘉峪城之后,由于身份卑微,也时而遭到旁人欺侮,小珰智商虽不全,却非常心善,时而在褚珑受欺侮时出头护着她,一来二去俩无依无靠的小孩儿非常容易便走至了一块,成为了相互温暖之人。
此时秋凌霄抱着凌菲一路向着妙筝堂而去,他走的非常稳,凌菲枕在他臂上,半狭着眼,嗅着他身上淡微苏合香,晕晕的要睡过去。
忽只觉他步子一顿,随之听见轻缓的一声响,
“凌霄哥哥!”
“阿琳!”
凌菲双眼霎时为之一开,女主上场!
转脸望去,但见前边合欢树底站着几个女子,云髻华裳,淡妆脂染,如凌菲前一生在西游记里看的七仙子一般,不,白骨精一般!
为首的女子衣衫胜雪,乌发若云,面若粉桃,眼似秋波,居然和昨夜那扶筝的女子有七分相似,仅是气韵却全然不一般,昨夜那女的气韵沉静舒柔,脸前的佳人却娇弱拂柳,婉约聘婷。
凌菲没见着过西子,却觉的即使西子在世也便是这个样子了。
凌菲有一些意外,她原以为给指给秋凌霄的未婚妻是个骄纵的大小姐,却未曾寻思到居然是这般的娇弱温侬佳人。
她背后的几个女子身穿讲究,料来是妙筝堂的同门,样貌亦是不俗,仅是跟虞琳相较,却仍落了下处,此刻都瞠着凌菲,眼色如刀,如果不是秋凌霄,估摸一早便过来要撕了她了。
唯有虞琳,自始至终未看过她一眼,只理了下耳鬓的发丝,柔柔一笑,
“小珰受处罚本是因你我二人而起,我本想去找师尊求情放小珰回来,没料到凌霄哥哥先去了步。”
“阿琳历来心善,看来,倒是我多事!”
秋凌霄轻声一笑,声响低醇带着魅惑人心的质感,凌菲不必看也知道那贱男此刻必定眉色轻挑,面颜风流至极的货色。
佳人蛾眉一蹙,急忙摇首,
“阿琳不是这个意思,凌霄哥哥送小珰回来,师尊料起来不会再刁难她。”
“小珰遭了惊悸,我本想送她回去,刚好我不便进妙筝堂,你便带她回去,好生照看吧!”
“是,阿琳必定派遣人照料好珰师妹!”
秋凌霄把凌菲搁下,笑说,
“师妹先回房,改日师哥再来看你!”
讲完,转头,翩跹离去。
“金珞。”
虞琳忽然张口。
她背后一女人立马应道,
“琳姐姐,请吩咐!”
虽然是同门儿,却都知虞琳乃当朝左丞嫡出次女,金珞等人历来以虞琳为首是瞻。
“你们送阿珰回去!好生照料,我先去见姐姐。”
“是!琳姐姐安心,金珞必定不负所望!”
金珞望着凌菲,不怀好心的一笑,虚虚一让,
“阿珰师妹,走罢!”
凌菲转脸瞧了瞧虞琳远去的身影,表面娇弱、心计深厚,这在前一生叫什么来着?
对,绿茶!
入了妙筝堂,东边一排齐整的宅门便是妙筝堂弟子居住之处,亭下,抄手走廊,花苑中均有俩俩三三的女子或赏花儿,或练筝,此刻见金珞几人带着凌菲进来,均停下新奇的看过来。
走至一假石山后,幽静隐蔽,金珞身旁一绿衣女人忽然停下,手头似有针光一闪,鄙薄一笑,转身。
金珞一把把她扯住,抬眼瞅了瞅远处的身影,轻声道,
“蓉蓉不可,回屋再说!”
年蓉蓉点了下头,把手头长针收起,转脸对凌菲冷斥一声,
“快一些走!”
凌菲在心头把几人祖宗分别问候了几遍,脸上不漏,只偷偷擦掌,只等着她们那句回屋再说!
一直走至最终一个院落几人才停下,门边廊下站着几个女子正玩笑,见金珞等人进来齐刷刷缄口避退。
“褚珑呢?”
金珞仰头寒声问。
一女人畏畏向前一步,
“回金珞姐姐,褚珑今早还未出过房门。”
“呵!怕是还在为珰师妹伤心呢!”
院落正堂三间,两边各有偏房二间,走至最旁边一间偏房门边,金珞等人停下,如笑非笑的望着凌菲,
“师妹进去吧,不要让褚珑等久!”
凌菲向后瞅了瞅,四个人,一打四,打的过么?对,还有褚珑,二打四,还是有胜算的。
顶着个鸡窝头,凌菲开门进去,眼急速在房中一扫,寻找棍棒扫把类的干架工具,然,只一眼,身体便僵直在那儿,不敢相信的望着半空。
“磨噌什么,还不进去!”
金珞不耐烦地推了凌菲一把,迈进房中。
背后几个女子也紧随后,脸上隐约带着二分激动,如早便已急不可耐。
忽然
“妈呀!”
“娘嘞!”
几声惊诧的吼叫冲破天际,几个女子蜂拥而出,片刻后唯有凌菲还在房中,望着昨夜还劝她不要再做蠢事儿的褚珑吊在房梁下,眼凸瞠,长舌外露,死相惨烈。
凌菲向前两步,望着半空中褚珑踉踉跄跄的鞋底儿,眉角一蹙,取了瓷杯轻微微刮了下泥土下来,那土乃暗红色,跟平常略显不一样。
把土包起塞入怀抱中,才抬眼望去,但见屋子有内外二间,内室中有两床,看模样唯有她跟褚珑二人住。
外间靠窗的桌案上,乳瓷罐下压着一张纸笺。
凌菲走向前,把纸笺拿在手头,但见上边是几行娟秀的小字,
“徒儿学艺不精,愧对师尊,更是无脸面对爹娘,唯有以死谢罪,方不辱师门!褚珑。”
此刻门边传来杂冗的走路声,非常快一行人蔟拥着一女人走入,女人发髻高盘,妆容冷艳,身着银色华裳仓促而来。
望着悬吊在半空的褚珑,眉角紧蹙,寒声道,“去请湛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