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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直立的棺材

鬼方义庄记 夏龙河 3499 2022-03-24 15:04

  

道长吹灭了伊拉房间的蜡烛,出去,在外面锁上了门,又拿起扫帚,将门口的脚印扫净。然后,道长又牵了马,通过后门,将马放了,将马蹄踏出的蹄印扫了,又在上面踩出了两行脚印,将脚印延伸到墙角柴火堆。到了前院,道长跑到另一个房间,开开门,点上了蜡烛,又出来,跑到正殿旁边的房间,来回踩上了几行脚印。

此时,蒙古兵已经来到门外,在外面拍起了门。

明真道长不慌不忙,走到大门口,开了门。

蒙古兵已经燃起了火把,十多个蒙古兵堵在门口,个个犹如凶神恶煞。

其中一个蒙古兵用汉语问老道士:“收尸的,有人到过此处没有?”

明真道长躬身说:“军爷既然知道贫道是收尸的,自然应该知道此处常有人来。那些逃难死于半路的、人死了家里没钱安葬的,或者死在战场无人收尸的,都是给贫道留下的营生。贫道做此事已有二十多年,小庙里现在到处都是尸体,今天还有人送来两具尸体呢,都是被人杀死的,军爷要看吗?”

会汉语的蒙古士兵把老道士的话翻译给一小头目听。众人听说小庙里装满了死人,很多人都朝后退。

小头目稳了稳神,对会汉语的蒙古兵说了一句话。蒙古兵对道长说:“我们不是来看尸体的。刚刚是否有个中箭的人骑着一匹马到过这儿?”

老道士摇头,说:“没有。刚有人送死人过来,我正要进屋睡觉呢,你们就来了。”

有人照着火把,看到了还没有被雪花完全掩埋住的马蹄印,将马蹄印指给小头目看。小头目照着火把,仔细看了,瞪眼看了看老道士,对众人喊了一声:“进去搜!”

众人推开老道士,冲进院子。

老道士在后面冷冷地笑了一声。小头目站住,转身问:“收尸的,你笑什么?”

老道士说:“此处是收尸纳死之地,夜晚之时,阴煞气盛,冤魂凝聚。小庙不大,却是蒙古皇帝御封之地。兵家者,凶器也,冤魂最烦兵家,诸位如若冲撞了了阴魂,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可别怪老道。”

当年带着蒙古人打天下的成吉思汗信仰萨满教,他也借用萨满教的“长生天”主神崇拜,来统治蒙古人的思想。因此,人死后有魂灵的思想深入蒙古人的骨髓。懂汉语的蒙古兵将老道士的话翻译给大家听。冲进院子的蒙古兵不由地退缩在一起,四处打量。

恰好一阵冷风吹过,众人打的几个火把皆被吹灭,只有小庙里两个房间还透露出灯光。阴风围着他们乱转,众人大惊,一窝蜂跑出院子。小头目跑了几步后,勉强站在院子里,喝令大家回来。众人畏畏缩缩,却不得不互相推搡着,在重新刮起的风雪中,走进院子。

小头目呵斥老道士一句。蒙古兵翻译道:“死人便是死人,有何可怕的?你走在前面,带着我等到各个房间查看。”

老道士无奈,只得带着他们挨个房间搜索。

老道士带着他们从东边厢房查起。东边厢房供应的是药王。老道士开了门,众人却不敢进了。老道士笑了笑,说:“药王是仁慈之神,诸位放心进去便是。”

老道士先进去点燃了蜡烛,在药王塑像前上香祷告了几句,一众蒙古兵才随着进来。大兵们举着火把,四处草草看了看,便退了出来。

蒙古兵等着老道士吹灭蜡烛,关了门,头目四下看了看,指着靠着东厢房的屋子的门,让他开门。

老道士不声不响,开了锁。门打开,一阵浓重的腐尸味道澎湃而出,呛得众人直朝后退。老道士站在门口,说:“军爷请进吧,这还是冬天,味道轻多了。”

蒙古小头目掩着口鼻,问:“这屋子里是什么东西?”

老道士忙念叨:“无量天尊,请军爷慎言。人虽去他世,却依然是人。人之灵魂是不灭的。此屋有二百三十名亡人,皆是寿终正寝,魂魄虽不散,却皆温和,军爷只管进去便是。”

众人掩着口鼻,在老道士的带领下,走进屋内。

屋内蛛网层叠,棺材不是都放在地上,而是一层层的摞起来,从地面直至昂头才能看到的屋顶。为了利用空间,还有的棺材是直立的。大概是存放时间太久远,有的棺材板已经朽烂,露出了里面的骷髅。

仔细观看,棺材上还有编号,有的上面还写着村庄地址,收尸时间和主家姓名。

众士兵皆战战兢兢,惊恐万分地穿梭在棺材缝中。

那个会汉语的蒙古兵问:“你们收的尸体,不是要埋吗?怎么这么多?”

老道士叹息说:“我在此庙修行已经四十多年了,以前收的尸体都是掩埋的。这些年连年大战,百姓逃亡,附近百里只剩下我一个老道士,谁来帮我移动这些棺材?况且死的人越来越多,能收进来不曝尸荒野,得以超度就算不错了,我怎有能力都埋进土里。”

蒙古兵狐疑:“你既然没有能力将他们埋掉,那怎么能有能力将他们收进来?骗人吧?”

老道士连连作揖:“老道不敢。此处是收尸之所,老道只负责将尸体编号登记,并为之按号念经超度,将尸体送到此地,是另有其人,军爷明察。”

蒙古兵狐疑:“还有人?送尸体的都是些什么人?”

老道摇头,说:“送尸体之人皆身体强壮,来的时候都是蒙面,与老道很少搭言,诡秘之极。老道的师父称他们是‘地使’,至于他们是什么人,我师父都不知道,何况是我了。”

“地使?”蒙古人满脸疑惑,将老道所言翻译给众人听。

头目猛然拔刀,刀锋对准了老道的脖子,怒吼了一声。懂汉语的蒙古兵将头儿的话翻译过来,问他:“来送尸体的是不是宋朝的奸细?”

老道呵呵笑了笑,说:“老道跟你说了,他们是什么人,老道到现在都不知道。如果你们怀疑他们是宋朝的奸细,可以在此地等着他们,最多两三天,他们必来一趟。”

蒙古兵将老道的话翻译给小头目,小头目不信。钢刀搭在老道的脖子上,盯着老道士。

老道闭上眼,并不搭理这个蒙古兵小头目。

小头目更加愤怒,钢刀朝着老道士的喉咙处移动。

正在此时,一股冷风突然从屋外刮了进来,火把猛烈扑闪几下,差点被吹灭。有蒙古兵吓得朝后退,没想到撞在了旁边竖着的棺材上。棺材噗通被撞到,一具尸体从棺材里扑出来,朝着士兵脚上冲过去。

士兵吓得尖叫。倒下的棺材碰倒了别的棺材,引起了连锁反应,棺材乒乓乱撞,众人吓得大叫,跑出了屋子。小头目也收起刀,跳出屋子。

众人站在外面,稍稍喘了口气。小头目又逼老道士打开另一个屋子。

老道士说:“军爷,这个屋子是观中最大的房间,屋子里装了五百多口棺材,皆是被凶杀的壮年汉子,因此屋里常年凶气不散,当年师父为镇住这些凶气,在屋子里设了混元八卦阵,此屋子不可乱开啊。”

小头目听了翻译的话,走上前来,用刀逼着老道士:“收尸的,这屋子里是不是藏着我们要找的人啊?你要是想活命,就别废话,赶紧把屋子门打开!”

老道士听了翻译过来的话,无奈,只得打开门。

因为老道士说的比较可怕,小头目逼着老道士在前面带路。

这个屋子果然庞大,棺材排列也十分整齐。不过棺材的方向不同,有正放有斜着放的,棺材里留出的小路就像是一个迷宫。

老道士缓缓地对众人说:“大家如果肯听我老人家的话,那就请退出去。这个屋子虽然不大,这种摆设,却非常容易迷路。这些棺材高至屋顶,且皆是厚重大木制成,不可轻易挪动。且屋内阴气极重,煞气袭人,在此迷路,生死难测。”

众人虽然害怕,看着这摆放整齐,且似乎都很结实的棺材,却不如刚刚进那个屋子那么走路都不敢走了。小头目嗤鼻:“别吓唬人了,大蒙古士兵鬼神都杀,什么凶煞也吓不倒我们。”

老道士坚持让众人把火把放在外面。只许他一个举着火把进去。蒙古小头目询问原因,老道士说此屋子凶险,若有人跌倒,火把引着了棺材,那大家可就都出不去了。蒙古人觉得老道士说的有道理,就给了他一支火把,其余的把火把都放在了外面。

老道士举着火把,带着大家朝前走,一直走到屋子的中心位置。

让大家异常惊讶的是,屋子的中心竟然摆放着一口圆形的棺材。

棺材异常巨大,里面装十个人都不在话下。蒙古士兵都没有看到这种奇怪的棺材,都围上来观看。

老道士在棺材旁边的供桌上烧香祷告,小头目催促老道士带着他们快到前面看看,老道士似乎没有听到,稳稳地跪着,祷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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