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苏姑娘,您刚才去哪儿了,我们满院子的找您!”陈侯府上的管家毕恭毕敬的行了个大礼,看向苏蓁的眼神五分敬畏,五分惶恐,他见苏蓁只是喝着自己的茶却并不开口,额头上便隐隐的沁出了些汗珠。
小世子只怕是把这人给得罪透了。
他情世老练,此时更是忙擦了擦汗,哈腰恳求道:“还请苏姑娘发发慈悲,不能就这么不管我们侯夫人了啊。”
“哒”
瓷杯盖清脆的响了响。
“管?怎么管?”苏蓁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茶杯,瞥了眼已经两股战战的来人,声音不见波澜:“世子既说了这事不需要我管,我又何须去惹这个麻烦不成。”
“这······”
陈管家心里暗暗叫苦,原本按照小世子的脾气,确实是怎么的都不肯让这位苏姑娘去府上了,说是家丑不可外扬,但事实上,不过是记着苏蓁那一天的嘲讽伺以报复罢了。
原本这也没什么,但是··· ···
陈管家瞥了眼眼前不过十几岁的少女,脑海中又浮现起那几位前来作法的道长的死相,不禁又打了个激灵:
“苏姑娘,那,那恶鬼行凶,只有您才能治服的了啊,求求您了!”
“是吗?”
苏蓁的眼底闪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意,她素手纤纤,轻轻的在桌上点了点:
“让我去也不是不行,只是······”
陈管家立刻会意,忙追问道:
“姑娘请说,小的来找姑娘之前侯爷发过话,说是只要姑娘能除清侯府的脏东西,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 ”
说什么就是什么 ?
会对发妻杀害自己亲生儿子的行为坐视不理的人,说出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度?
苏蓁的眼神深了深,只怕若是要借以陈侯府的声名,就还是要从陈夫人的身上下手。
“罢了。”
苏蓁摆了摆手,淡淡道:“你回去告诉陈侯,就说今晚苏蓁登门,还请他信守承诺,答应苏蓁一个小小的请求。”
“是,是。”
陈管家见苏蓁这么爽快的答应下来,长舒一口气,喜笑颜开的连连点头,他也是陈侯府中多年的老管家了,自然人情练达,此时更是对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下一秒,就有几个年轻力壮的院丁抬着几个箱子进门,“咚”的一声放在了地上。
“这是做什么?”
苏蓁皱了皱眉,有些疑惑的问道。
“这是姑娘您贴子上说的东西,侯爷都给您备齐了。”
“等等,贴子?”
眼见着苏蓁脸上的疑惑更深,陈管家也愣了一愣,目光徘徊一番,最后伸手,指向苏蓁的身后:“就是您身边的这位少爷子递给小的的帖子啊。”
厅堂内的气氛陡然冷了下来。
就在这么一瞬间,苏蓁的指尖已经是紧扣了三枚阴阳钉,她的额头也渗出了些轻微的含意。公子哥。
荒唐!
她向来都是独来独往,身边唯一的一个贴身丫头今天还告假回家去了。
那么··· ··
她身后站着的,只怕根本就是鬼魅之流。
鬼魅之流在她身后这么久她却毫无知觉,只怕是个棘手的麻烦。
阴阳钉已经箭在弦上,苏蓁不自觉的又咬了下下唇,下一秒,她猛然抬起手腕,就要先发制人打出手中的三枚阴阳钉。
“叮”
极其微小的碰撞声响起。
苏蓁怔了怔,而下一瞬,她的右手就被人紧紧扣住了。
“不错,是我给侯府递的帖子。”
低沉的男声响起,正对着苏蓁的耳畔,那小巧圆润的耳廓几乎是瞬间就涨红了一片。
而始作俑者却只是挑了挑眉,对着面前的陈管家等人略一点头:“有劳各位。”
“哈,啊,不敢当,不敢当,这,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像是没料到这变故,陈管家等人面面相觑一番,最后,还是陈管家第一个反应过来,干笑几分,连连摆手:
“姑娘的要求,侯府自然是全力所为。”
“··· ···”
只是他话说的漂亮,苏蓁却是面色僵硬,连接都不接一句,陈管家等了片刻,没等到一个人开口,他上下打量一番,只见那英气逼人的少年黑发黑眸,浑身带着一种不可忽视的威严,他来侯府的时候自称是苏姑娘的兄长,只是这么一看,两人的长相却还没有什么相似。
“这··· ···”
能在侯府一路坐上管家的位置,自然都是人精。
陈管家转了转眼珠子,便抱拳行礼:“那小的就先告退了,今晚会有马车前来接姑娘的。”
“嗯,下去吧。”
苏蓁仍旧是没开口,倒是那黑衣少年淡淡的摆摆手,那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倒是比陈侯爷平日里更有气势的多。
陈管家心中一洌,更是不敢多说,带着人便推了出去。
等到厅堂里只剩下这两人,苏蓁才僵硬的转过头,看向身后无比淡定的来人,许久,她才开口道:
“阎君··· ···你··· ···你怎么来了?”
本府君若是不来,怎么能知道你是否就担的起这个资格?”夜重华冷哼一声,不着痕迹的松开了手。
少女微热的体温似乎有种不寻常的力量,他竟然有些微微的舍不得松开。
“资格?”
苏蓁的眉头紧了紧,眼前的少年比那天在地府见到的阎君似乎要年少几分,漆黑的眸子,刀削玉成的面容,只是却多了几分生动与人情味。
这样的阎君倒是少见,只是好端端的,到底是什么让他要亲自来走这一趟呢?
这样想着,苏蓁的眉皱的更紧了。
有了上次的警告,现在,她自然是对任何地府的事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紧惕。
“怎么,本府君说的话你有异议?”夜重华见苏蓁只是皱着眉打量自己,脸上的神色不由得有些不自然,他轻咳一声,略略提高了声调,恢复了往日的冷漠,道:“陈府的那三只怨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 ···怨鬼?”
苏蓁讶异的抬起眸子,她脸上的吃惊之色显然不像是作假,然而这却让夜重华心中的疑云更重。
他的眼神深了深,问道:“那三只怨鬼的事,你不知道?”
“怎么会是怨鬼?”苏蓁急急道,她的脸色有些惨白:“我不是已经渡化过他们了吗,他们,也被我渡化了,应当早日投胎转世才是,怎么会成了怨鬼?”
要知道,这怨鬼一般是有着极大怨气的魂魄才会厉化,而一旦成为怨鬼,就意味着,这些魂魄的下场只有一条,那就是由地府中的鬼差出手,让他们魂飞魄散。
在魂魄变成丧失理智的怨鬼之前,还可以被渡化。
但是一旦成为了怨鬼,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也就是说,那三个小孩子的魂魄··· ···
“怎么可能?”
苏蓁的脸又白了一白,那三个孩子··· ···
她的手无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
上一世,她还活着的时候,也曾有过身孕,那时候,太医确诊之后,她小心翼翼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幻想过无数次孩子出生的场景。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
三个月,她跟那孩子的母子缘分只有三个月。
三个月后,孟千佑登基为帝,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这个消息,传给她的就是一道轻飘飘的圣旨:五马分尸。
那灭顶一般的疼痛似乎又传来,苏蓁猛然打了个冷颤,她抬头望向夜重华,眼睛都有些发红:
“他们只是一群孩子,才五岁,他们横遭惨死,现在还要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吗?”
“看来,你是没有好好的听那个管家说的话。”
夜重华丝毫不为所动,他脸色冷淡,清隽的手腕轻抬,那笨重的箱子便应声而开,露出里面一只沉甸甸的鼎炉来:
“不过两日,那三只怨鬼就杀了近十名道士,被怨鬼所杀之人都是怎样的凄惨你应该不用我说,他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分明是那个女人。”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出的话都带着愤恨:“陈候夫人,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或许是因为苏蓁说的话恨意太强,夜重华愣了愣,倒是头一次有些不解起来:
“那你为何救她?”
“救她?”
仿佛听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苏蓁笑了,只是她眼中的恨意却愈来愈深。
她笑的肆意,只是片刻,她才勾起唇角,一字一句:“因为她不能死,她要活着,活到她亲眼看着自己一无所有家破人亡的那天。”
“她··· ···”
夜重华皱起了眉,他正要开口,脑海中却突然想起生死簿上的一句话:“苏氏满门,因陈夫人密告欺瞒圣上多年而龙颜大怒,夺爵,灭满门。”
陈夫人?
难道说··· ···
“是她。”
仿佛看穿了夜重华的疑问,苏蓁顿了顿,笑容略略收敛几分,道:“当日,便是她去同孟千佑密告,说我苏家满门都是阴命,当年我进王府,也是我父王找人给我改了八字生辰,所以,苏家,才会被满门抄斩,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