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的转过头,果然看到眼前那个来送礼的黑衣人也变成了一个稻草人的模样,直愣愣的戳在我面前,离我的距离也就一个手掌那么近。
当时的我,只觉得心都已经不跳了,身体是凉的,却不是因为冒冷汗,而是感知到了周身的一股子阴冷的气。
我听着背后母亲那掩饰不住激动向别人炫耀着她的儿子的语气,心中知道我决不能贸然戳破此事,否则母亲很有可能自此疯癫,所以我瞥了大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拄在门边上的一把锄头。
那锄头是母亲新买的,刃上泛着银光,我举着手里的礼盒晃了晃,见那稻草人没什么反应,便立刻抄起那把锄头,一招朝着那稻草人挥去。
在我的预计中,我以为它会被我利落的一刀斩断脑袋,但是令我震惊的是,它却在一道寒光中,直接化作了一缕黑烟消失不见了。
那一刻我方意识到,这些东西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一种幻象,它们从何而来我暂且不知,但是我知道自己必须带着母亲立刻离开。
我着急的向着我的母亲看去,却见不知何时那群稻草人变换了位置,它们离我的母亲更近了,聚集在了母亲周围的那几桌,密密实实。
我心慌了起来,想要喊她,却见那群稻草人微微有了动作,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一般,齐齐的颤抖着,慢慢的,它们的脸都转向了我,我猜如果此时它们有眼睛的话,那一定是都盯着我的。
阴云再一次压了下来,天空像是闪着极光一般,那诡异的颜色好似幽冥大殿,我一时间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起了手里的东西。
那个写着‘九言’二字的盒子还在我的手里,它大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这东西是爷爷的秘密,也是我的秘密,至少在我的认知里,它绝对不会被外人知道。
而幻象,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也许人会被操控意识进入幻象之中,但如果是一个连缔造幻象的人都不知道的东西,那么它一定不会出现在幻象之中。
所以这个将我和母亲引入幻象中的人很大可能也是不知道它的存在的。
那么它为什么会存在在这里呢?
我想了想,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我的意识非常的强大,这个写着‘九言’二字的盒子,是爷爷生前嘱咐过我的将来对我非常重要的一个东西,所以我下意识里认为它是能助我渡过一切困难甚至是在我危难之时解救我的东西。
所以,我被人引入了幻象,而这个盒子,却在我的意识里,它是被我带进来的。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走出幻象的关键,就是我手里的这个盒子,它是来到幻象中提醒我的。
然而就在我想明白这些事情之后,那群本还围绕着母亲的稻草人突然站了起来,他们步伐迅捷的朝着我围攻了起来,甚至本没有面容的脸上突然出现了青面獠牙,仿佛要将我撕碎一般。
我堪堪的避过了他们的围攻,却忽而听见稻草人外的母亲嗔怪的喊道:“齐目!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别闹性子,给你敬酒你就喝呗!”
我听着母亲的话一时晃神,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些稻草人在我和母亲的眼中是不一样的,或者说,母亲现在心中最最在意的事也不过是我嫁不嫁人,这些稻草人在她心中能做的最恶的事情,也不过是把我灌醉罢了。
那一刻我的心安了一瞬,想着这样也好,我总能安心的对付他们了。
遂我一个闪身躲出了围攻的稻草人,然后摘下了眼镜。
果然,我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是无比的干净,除了不远处站立的母亲,什么都没有,而那些稻草人,也再不能伤害到我。
我攥着盒子大踏步的走向了母亲,缓缓的牵起她的手,朝着屋子里走去。
我们家的选址和装修都是我爷爷亲手经管的,所有东西的摆设都有莫大的讲究,要不是院子外的东西在爷爷走后被母亲改动过,现在也不会出现这种问题,所以进了屋子,绝对能破除幻象。
只是在我们刚想要上台阶的时候,我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影子。
说它奇怪,是因为那影子虽然是个人影,却又不是很像。
因为没有人的肩膀会呈现一个直角的样子,也没有人的五指会长的一般长短,且那人影的边缘模糊异常,和我身边母亲那流畅的人影线条截然不同。
它更像是一个出现在电脑里的像素人,却是被一个不太成熟的画手制作的,所以长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样子。
但是不管它是什么,我都能基本确定,它就是那个把我和母亲带入幻象的罪魁祸首。
我将母亲推拒上了台阶,随口说道:“妈,我和如雪说说话。”
母亲闻言欣慰的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其实我不知道眼前的人影是不是那个所谓的‘孙如雪’,我也只是在赌罢了,毕竟这场婚礼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出现过。
而在我的对面,那个叫‘孙如雪’的人影忽然动了动,惊奇的事情就发生了,我发现它的手又变了样子,变成了一个很像人的手,只是边缘还是模糊的。
我心中惊奇,想不明白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变换自己的身形?
所以我拿出了眼镜,慢慢的戴在了鼻梁上。
这一次,我清楚的看到了她,果然是孙如雪的模样,她穿着一身红衣裳,朝着我笑,却不说话。
而此时的天,也已经恢复了正常,我放眼望去,院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酒席的痕迹,只是无论栏杆还是母亲养的植株,都笼罩上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的物质。
而我手中的盒子,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离开这里。”我冷静的说道。
‘孙如雪’还在笑,她的表情似乎只会笑一般,听了我的话,她微微的抬起脚,慢慢的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它走路的姿势怪异极了,好似不知道人走路的时候是什么频率。
只是她终究还是乖乖听了我的话,离开了我家。
我目送着它离开,在最后一刻,她回眸看了我一眼,那漆黑的眼瞳可能是这世界上最黑的颜色,而后那抹红色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