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崔灿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真的，重生了？是，重生了。年轻了许多的爸妈，搬走后再没有回来过的老房子，已经死去的好朋友，手掌里的触感是温的，夜风抚在脸上的感觉，都是真实的。

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既然重生了，要不要走之前的那条路？

崔灿命令自己，已经过去的事情就抛弃它，现在要想想之后。

中考分数还没有出来，可是前世的中考，就是自己人生的分水岭，那个分数一辈子都记得。740分的总分，自己考了609，差了县重点高中录取线11分，市重点高中41分，不过嘛，这些都不是问题的，谁让咱是重生者呢？

好吧，首先，肯定是要上高中，不再去读中专了。

可惜啊，我那些中专一起疯过二过的好朋友们，也不知道今生是否有缘再见？

其次，也是目前最主要的问题：钱！钱！钱！

马上老妈单位上要修最后一批福利房了，那价格跟后来相比，简直就是白送。可实际情况是老爸老妈一个月工资总和也才五百多六百不到的样子，还养着自己这条米虫，以至于连一两万的积蓄都没有。

而且要是现在让崔灿去跟李瑾瑜同学说要弄钱，铁匠铁定又是一顿好打。你说你一个十五岁的娃儿知道个啥？

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剽窃小说？嘿嘿，文笔不行，对后世大卖的小说也没那么深刻的记忆，复制都复制不出来。剽窃歌曲？简谱都唱不准的人能干这个技术活？

那就只能干点倒买倒卖的事儿了。

那就得进货，只有去省城。老爸老妈没时间，要怎么才能去省城呢？只能……跟着舅舅一起。舅舅一直开着成衣店呢，记得这时候主要就是从省城进货，生意比较差好像一个月怎么也得跑一趟吧。而且舅舅最疼自己了，跟他撒撒娇，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还是要先跟老妈透个风……胡思乱想着，眼睛都睁不起了，算了，先睡吧。

第二天熟悉的广播声一响起，崔灿就醒了，起床洗漱，煮了点稀饭，下楼买了几个馒头包子，回家爸妈都才起。

崔智雄挺高兴：“姑娘长大啦，还知道心疼爸妈了？”

李瑾瑜眼都没抬：“无事献殷勤，哼哼！我可告诉你，我气还没发完，你就别想多了。”

崔灿赶快陪上笑脸：“我心疼我自己爸妈，就弄点早餐，也算无事献殷勤了么？”

李瑾瑜问：“那你没事儿要跟我说？”

“嘿嘿，”崔灿赶快一个马屁拍上去：“老妈你真是睿智啊，我还真有点事想跟你说呢！这暑假不是没什么事儿吗？你看下次舅妈去省城进货，我能跟着去玩玩不？”

李瑾瑜还没听完就开始瞪眼了：“胡闹啊你！你舅妈他们是去进货，早上一到就得打货，还要赶当天的车回来，又忙又累。你跟去？难道还照顾你啊？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就知道添乱？！”

崔灿撅起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妈，我都十五了，别说省城，连我们本地的什么乡镇都没去过。以前你老说要学习，好容易这个暑假没作业，你就让我去一次嘛。我就想去看看省城是什么样，也不过夜，保证跟着舅妈一道去，一道回。我都十五了，绝对丢不了！”

李瑾瑜沉默片刻，扔下筷子就走了。崔智雄磨蹭着穿鞋，一边小声地训崔灿：“昨天刚把你妈哄好，今天你就又想新折子惹你妈生气。你这顿打挨不上你就不舒服还是怎么？”看了眼满脸委屈的姑娘，又放软了语气：“你就消停两天吧，把你妈惹翻了，连累我跟着遭殃！中午你就别做饭了，天热，别熏着！”

送走老爸，崔灿心里美滋滋的，老爸对自己的疼爱，那是半点折扣都不打。虽说家里不是特别宽裕，可也把自己养得跟娇小姐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不过嘛，省城，是肯定要去的，不去，自己的经济计划何时才能提上日程？

完了收拾收拾，崔灿也拿上钥匙出了门，直奔卫水河边。

崔灿所居住的山城叫做卫县，因为卫水河穿城而过而得名。卫水河西岸就是老城区，东岸则是新城区。小姨、舅舅、外婆都住在河对面的新城区里。

沿着卫水河边，是一溜两层小楼，俗称“望水楼”。楼下是饭馆，楼上是小店，这一块也是卫县集中的商贸区，舅舅和舅妈开得成衣店就在楼上的一间铺子里。

想要去省城，光自己跟老妈说是不行的，主要还得舅舅出面。

走到铺子里的时候，正好有几个年轻的姑娘在试衣服，舅妈正忙着，舅舅不在。打了声招呼，崔灿就坐到了柜台里。

说实话，舅妈他们卖的衣服，都是样式新潮，质量一般，价格便宜，挺受小姑娘们的喜欢。可真要上档次，有钱的顾客，是不会来这里消费的。

而且卖的方式也挺原始，看上了先讲价，基本是不让试的，拿回家不合适，换的话没什么问题，退货一般是不可能的。这要是拿到以后，肯定没人买，谁买衣服不先试试合身不？这时候衣服虽然便宜，可稍微好点的也要百来块，抵得上一般人半个月的工资了，可就这样卖法，望水楼上的生意还是非常之好。

这个时候的生意真好做啊！崔灿乐迷了眼，更加坚定了做小生意的想法。

送走客人，舅妈坐下来跟崔灿聊天，无非也就是问问考得怎么样？想上高中还是读中专。读中专当时好多人看起来还是挺不错的选择，包分配，到单位就是干部身份。崔灿苦笑，自己前世不就是上了这个当么，结果毕业的时候就不包分配，自由择业了。随口应付了两句，又有客人来了。

舅妈正招呼着，店里又进来一个客人，转了转，估计看上了几件衣服，喊了两声老板，都没人答应，脸色顿时不太好看。崔灿一看，赶忙迎了上去：“姐姐，你喜欢哪件衣服？我取给你看。”

客人回头一看，答话的是个豆丁样的小姑娘，第一句就问：“小朋友多大了？这还使唤童工呢？”

崔灿囧，姐个头不高，也用不着这样损吧。看那客人，四十岁上下，相貌一般，一双大眼睛，就是颧骨有点高，显得比较刻薄的样子。皮肤白皙，身材微胖，保养得很好的样子，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样式比较保守，提了一个同样黑色的包，浑身流露出一股书卷气，又带了一点强势的感觉。

想了想避重就轻地回答：“这是我舅妈的店，我来帮帮忙的。姐姐觉得哪件不错？”

客人笑了：“嘴巴真甜。我都被你叫年轻了。把上面那件取给我看看。”

她指的是挂在顶排的一条裙子，两截式的，上半身是白色衬衣的样式，下半身是黑色筒裙的样子。崔灿皱了皱眉，这种裙子最显身材了，说实话不太适合眼前这位女士。但是顾客的有需要嘛，咱得先服务。

取下裙子，交给客人，看她拿着往身上一比，崔灿就知道这条裙子可能有点小。于是主动说到：“姐姐，这条裙子跟你穿的感觉差不多，要不换条其他样子的看看？”

客人笑了：“小朋友觉得这条裙子我穿不好看吗？”

“不是不好看，就是觉得跟您身上穿的差不多，您这么白，应该穿鲜艳一点的。”崔灿一边说，一边取了另外一条裙子下来：“您试试这个。”

那是一条本季最流行的吊带裙，细肩带，高腰，裙摆并不大，白色底上大红色的小花散落到裙底变成了连绵的大朵，那客人接过手，眼神就亮了亮，显然也是觉得这条裙子挺漂亮。不过她摇了摇头，说：“漂亮是挺漂亮，可这是小姑娘们穿的，我穿，不合适啊。小朋友眼光不行。”

崔灿一本正经地说：“姐姐你年纪又不是很大，哪里不合适了？你比比，你又白，又有气质，这条裙子简直就是为你定做的。”

那客人在镜子前比了又比，崔灿看舅妈忙，没空注意她，直接就把客人推进了更衣室，让她自己试试效果。

穿上裙子，客人觉得非常满意，颜色亮丽但是不夸张，高腰的设计掩饰了她肥腻的腰线，不由得在镜子前看了又看。最终还是说：“算了，你看这肩膀就这么露着，怎么穿得出门哟！”

看她本身保守的衣服样式和颜色，崔灿就知道客人担心这个，早就找好了一件和花纹颜色差不多的薄上衣递过去，说：“姐姐穿上这个，搭配了试试。不用扣，就敞着，肯定好看。”

把薄上衣穿上，感觉本身就跟裙子是一套，客人一边欣赏，崔灿一边在旁说：“这裙子要是搭配黑色的上衣肯定更好看，因为姐姐你白嘛。而且可以从春末一直穿到初秋，多划算啊。姐姐你说逛街也挺累的，买衣服吧，也讲个缘分，有时你专门去买，还碰不上喜欢的，随便逛逛兴许就碰上了。要是姐姐你不买，说不定过会儿来就没有了。我舅妈生意可好了，两三天就得去进趟货……”

客人乐了：“小朋友还挺会说啊？你能做主不？这裙子多少钱啊？”

崔灿抬头喊了一声，舅妈看了一眼报了个价：“裙子320，衣服90。”崔灿回头跟客人说：“我帮我舅妈做主了，两件您一块拿，给400吧。”

正着迷欣赏衣服的女士吓了一跳：“要400？我看一块给250,吧，要是可以我就不脱了，直接穿走。”

崔灿看了一眼正忙着的舅妈，默算了一下。这时候的衣服利润大，以前崔灿也帮着卖过。刚舅妈报的叫做喊价，给客人预留了砍价的空间。照舅妈的报价来看，心理成交价位是裙子180，衣服50的样子，客人的还价刚好。不过正想找舅舅和舅妈帮忙呢，多做点事也好跟舅舅商量嘛。于是压低了声音跟客人说：“姐姐你也别还太狠。我舅妈忙，我帮着做个主，你看行不？裙子320不少了，衣服算我送你的。”

客人还要还价，可哪里是崔灿这个老油条的对手，被崔灿几句话说得晕晕乎乎，掏出320块钱穿着新衣服美滋滋的走了。

把钱收进柜台里，舅妈还在跟她招呼的客人磨蹭，结果临了也没卖出去一件，垮着脸回来柜台坐下。崔灿赶忙汇报：“舅妈，裙子和上衣都给卖了，一共320。钱我放柜子里了，你数数。”

舅妈一看，还真有钱，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还挺能耐，真卖出去了？哟，还卖了320？我原以为200就不错了。这是你舅舅上次进回来的，挂了快一个月了。进价高，小姑娘买不起，买得起的又不喜欢这个颜色和样式。你舅舅进货吧，就是不靠谱……巴拉巴拉”

正说着，舅舅来了，一进门就听见老婆当着外甥女说自己，脸上有点挂不住，绷着脸问崔灿：“你怎么来了？大热天不好好在家呆着？跑这来干什么？”

叫了声舅舅，崔灿开始撒娇：“我想舅舅和舅妈了嘛，过来看看不行啊？”舅妈也赶紧护崔灿：“灿灿来帮忙了。刚还把你上次进的那条白裙子卖了，搭件衬衣卖了320呢！”

“是吗？”舅舅显然挺意外的：“你还会卖衣服了？说说，怎么卖的？”

崔灿觉得他们的经营方式也确实要改，斟酌了一下用词说：“就是那个女的喜欢，我就让她试呗。试了她就不愿意脱了，就买了。”

舅舅低声重复了一句：“先试，试了就不愿意脱。”眼睛一亮，掏出二十块钱来：“嗯，不错！舅舅奖励你！”

崔灿才不会傻的拿钱呢，赶忙往外推：“我就说了几句话，人家客人自己要买的。舅舅你要真心疼我，奖励我。下次进货带上我，好不好嘛？”

“进货带上你？干嘛啊？帮我扛包裹？”舅舅乐了，逗起崔灿来。

“行啊！扛包也行！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省城呢！舅舅你最疼我了，我绝对不耽误你的事儿，你就带我去吧……”汗，年纪小就是好啊。崔灿撒娇，心里那个汗啊。让姐一个三十的人跟小孩儿一样撒娇，容易么？舅舅你就快答应吧……

果然舅舅大手一挥：“行！带上你就带上你。不过你一切行动必须听指挥！”舅妈想说什么，不过舅舅一个眼色过去，又呐呐地闭了嘴。

最后舅舅拍板，下周一崔灿填报志愿，周二出发去省城！

至于难搞的老妈，崔灿嘿嘿阴笑，就交给舅舅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