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刚上班,县里陈复达经理就接到新上任一把手韩子学的电话,十分钟内安排车辆和相关人员去乡镇里!
“韩领导,头一站先去哪个镇?”
“上车再说!”
放下电话陈复达困惑地搔搔头。
他在这个位置十一年,最难伺候的就是这位韩领导:首先是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其次是对细节讲究到苛刻的程度,还有头脑里不断翻花样,导致频繁改变主意,令所有人忙得焦头烂额,私下说韩领导刚来了五天,工作量比以前五个月还多。
韩子学带着江助理走出大楼,陈复达已安排妥当:十五座公务车,各相关部门负责人随行。
车子驶出大门,韩领导才慢吞吞说:“去兴灶镇。”
陈复达迅速打电话通知兴灶镇,要求他们做好准备。
黄海县内河流众多、水网密布,一路上桥也比较多,当驶过一座双拱水泥桥时,韩子学陡地问:“建设部门老张呢,这座桥叫什么名字?”
张部长一愣:“大概是……溱龙桥吧……”
韩子学命令江助理:“查地图!”
过了会儿江助理瞟了张部长一眼,轻声道:“白马桥。”
再开了十多分钟,韩子学又问:“这座桥叫什么?”
张部长额头直冒冷汗:“应该是……是……邱王桥……不知对不对?”
江助理同情地说:“不对,是禹高桥。”
车子继续前行,五分钟后韩子学问:“这座呢?”
张部长快崩溃了,垂着头象是检讨:“不,不知道……”
“停车!”韩子学大吼一声,车里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只见他指着张部长说,“下车,给我立即下车,站在桥旁边把名字想好了告诉我!”
可怜的张部长工作二十多年,何曾遇过今天这种窘境?
他在众人的注视下一步步下了车,垂头丧气站在桥边。
韩子学一挥手:“开车!”
三十多分钟后车子抵达兴灶镇,远远看到几辆小轿车停在“兴灶镇人民欢迎您”的标牌下,路边一群人显然是领导率领的欢迎队伍。
韩子学霎时脸沉下来,吩咐道:“车子不停,直接过去!”
公务车加速从路口驶过,欢迎人群全都惊呆了,呆若木鸡看着远去的车子。
“下一站是哪个镇?”韩子学突然问。
陈复达有被直接打脸的感觉,尴尬笑道:“再往东就是海边了,只有一个镇叫三滩镇,经济总量、增速均列全县倒数第一……”
“就去三滩镇!”韩子学想了想补充道,“不要通知,直接过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这回陈复达压根不敢打电话:“是,是。”
车上领导们都有种预感,今天韩子学要大开杀戒,拿几个人开刀立威,刚才张部长算一个,接下来不知是哪个倒霉鬼。
公务车一直开到三滩办公室门前,朱正阳刚好捧着一叠文件信件准备分发给各个领导,见这么大架势两腿都有点软,第一反应是立即打电话通报。
韩子学一摆手:“这位小同志别打电话,带我到各个办公室看看!”
朱正阳暗暗叫苦,只得当起了向导。
此时一把手丁平正在办公室前翘着二郎腿看晚报,二把手牛好文拿剪刀精心修剪窗台上的盆景,其他几个领导有的还没上班,有的凑到一起谈论昨天的牌局。
当韩子学黑着脸走进办公室时,不啻于神兵天降,一个个慌得不知所措,茶杯都打翻好几个。韩子学耐着性子继续走,很快来到经济发展部门。
王经理昨晚喝多了,早上根本没来上班,方晟独自坐在电脑前,将上个月的工业数据录到电脑里进行比较分析,正琢磨得入神,身边突然多了个人,以威严的口吻问:
“你在干嘛?”
方晟从没见过韩子学,奇怪地打量他一眼,这才发现后面黑压压全是领导,意识到此人来头不小,正准备回答,韩子学却摇摇手道:
“不管你在干什么,总之是我看到的唯一真正做事的人,你,跟我走。”
方晟一头雾水跟在后面,朱正阳趁人不注意冲他竖竖大拇指。
一群人来到院里,韩子学问:“附近有什么企业能步行过去?”
三滩镇副负责人黄有国上前一步道:“韩领导,右侧两百多米是镇里规模还可以的振峰紫菜厂。”
“过去看看。”韩子学道。
大队人马来到厂门口,韩子学问:“厂里多少工人?”
“两百多。”
“上个月产值多少?净利润多少?”
“这个……”黄有国根本没看上个月的月报。
“厂里退休工人有多少?今年即将退休的有多少?”
“嗯……大概一百多……”
韩子学脸色一变:“什么大概,究竟多少?”
“我,我,我不太清楚……”
“分管经济的副负责人,这点最基本的数据都敢说‘不清楚’,难怪三滩镇经济抓不上去!经济经理哪去了?”
方晟只得帮王经理撒谎:“韩领导,他身体不太舒服,早上打电话请了假。”
“他倒病得巧!刚才的问题,你能不能回答?”韩子学盯住他问。
方晟毫不犹豫道:“报告领导,振峰紫菜厂有工人216人,退休工人142人,今年即将办理退休手续的22人,上个月产值165万元,净利润为-4.7万元。”
韩子学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糊弄,转向何经理道:“查下报表,核实数据是否正确。”
何经理当众打电话,隔了会儿微笑道:“小伙子连小数点后的数字都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