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小镇已经有十几年没发生过重大的案件了,就是一些民事纠纷都少的可怜。
顾一田刚从市局调入湾外镇派出所这个岗位时,还是满怀激情的,可时间长了才发现,每天处理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最初的冲动都变成了慵懒。曾几何时,他还一直幻想着出个什么大案,让自己一展拳脚。
现在好了,大案子来了,顾一田在市局局长张功放面前可是拍了胸脯的,十天后破案,不破案,自己来领处分。
现在已经一周过去了,案发现场也亲自勘验了不下几十遍了,竟然一点头绪没有!
死了一个董事长,已经不单单是刑事案件了,何况不仅仅是一个董事长这么简单,银炬集团还是全省的纳税大户。
来自责任的压力,来自省里的压力,还有来自银炬集团的压力,像三座大山,压得顾一田这几天根本喘不过气来。
案件没有突破,顾一田也不能闲着,只能一宿一宿的加班,带着值班人员没日没夜的上街巡逻。
而钟立,恰好撞在了枪口上。
好在顾一田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回到办公室,把钟立的档案调出来一看,就基本明了了,于是叫人把自己的夜宵拿给了这位落魄大学生。
从审讯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八九点钟了,秋天的太阳,将夜晚的寒气一扫而空,暖暖的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
钟立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伸了个懒腰,顿时发现,在他的面前的桌子上赫然放着1000块钱的现金,旁边,是他的身份证。
一瞬间,钟立明白了什么,也没有犹豫,揣上钱和身份证,就出了大门。
门外,真的是万里晴空,秋天的天,总是格外的蓝。
“小伙子,你等一下”
钟立回过头去,显然是昨晚那个下令抓他的人。
“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虽然钟立不明所以,但是还是礼貌地问了下。
第一次认真地看到顾一田,钟立还是有些惊讶。
虽然钟立的自恋心态并不是很重,但是客观地来讲,钟立还是属于英俊的男人。
而眼前的顾一田,虽然算不上英俊,但是第一眼给人的感觉就觉得很帅气,浓眉大眼,尤其再配上一身警服,显得正气浩然。
好一个标准员工的形象,钟立心里暗暗叹了几分。
“你叫钟立是吧,你的资料我已经查过了,没有什么问题,我叫你,是想为我昨天晚上的冒失抱歉。”
顾一田说的很真诚。
看惯了气焰嚣张的有关部门,顾一田的所作所为虽然让钟立很费解,但仍旧感觉如沐春风。
“没关系,配合你们的工作,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钟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抓了抓后脑勺,生硬地来了一句。
“谢谢,你给我的......”
“钟立,其实,我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顾一田没有给钟立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打断了钟立的感谢。
“第一,你的行李箱我没有找回来,很抱歉,我们如果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顾一田挥挥手,打断了想要插嘴的钟立,继续说道:“第二,也是我最想告诉你的,人,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保持一颗不抛弃不放弃的决心,生活即便再艰难,他也就像这天气一样,黑夜过后就是晴天,寒冷过后就是温暖。”
很多年以后,顾一田这一段话仍旧激励着钟立,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顾一田的话还是回荡在钟立的脑子里。
在温暖的阳光中,愈发地暖人。
等看到路边电线杆上的通缉令时,钟立一下子明白了顾一田的苦衷,原本心里还残存的一点点不舒服也烟消云散了。
钟立望着通缉令细细看了起来。
按理说,出了这样的案子,那些宣传部门肯定是能捂就捂的。
可偏偏宁庆被杀的时候是白天,他的尸体被当天约好去他家的几个副总发现了。
于是,宁庆被枪杀于家中的事情,第一时间传遍了湾外镇的大街小巷。
既然没有第一时间捂住消息,那么上面也就都选择了默认。
市局也很快就做出反应,成立了专案组,作为调查主力第一时间介入。
因此张功放也并没有把顾一田的保证太放在心上。
通缉令的内容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如有知情群众提供重要线索,便能得到50万元悬赏。
50万,对于当时的经济条件来说,绝对是一笔巨资,九十年代,万元户在湾外镇虽然不是很稀奇,但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还是件可望不可及的事情。
通缉令的内容没什么干货,基本上也得不到什么信息,像钟立一样围着电线杆看的人不少,议论的声音也很大。
大多数人并不关注案件本身,而是对这个悬赏金额太过眼馋。
甚至有几个人在懊恼,明明案发的时候就在银炬盛世周围,竟然没有看到嫌疑人的行踪,与50万失之交臂。
突然,人群中一个身影引起了钟立的注意。
这个人下巴处有一道不太显眼的刀疤,被短短的络腮胡遮盖住。
钟立过目不忘的天赋让他一下子记住了这个人——昨天晚上在审讯室给他送夜宵的警察。
当时钟立并没有怎么在意,只是扫了一眼,便记住了这个浅浅的刀疤。
可钟立现在奇怪的是,作为顾一田的下属,对于案件的始末应该是烂熟于心了。
甚至于,电线杆上的通缉令都是他们印发的。在人群中看了这么久,完全有背常理嘛。
这个疑点让钟立一惊,显然这个刀疤男并没有发现钟立,钟立在人群中悄悄移动了位置,找到他侧后方一个位置,暗中多看了他几眼。
对,刀疤男的眼睛虽然是盯着电线杆的方向,他的眼神却是飘忽不定的。
他并不是关心电线杆上的内容,他是在听,在听群众们的议论。
难道是在暗访?
说不通啊,现在案件主查方应该是市局的人,即便顾一田的派出所有协查的义务,也主要做些外围工作,应该不会出动人力暗查。
更关键是一点是,这个刀疤男上的是夜班,值了一夜的通宵,这个时间应该也下班了。
短短几秒钟,钟立的脑子里飞速运转,推翻了不少,又怀疑了不少。
也许,只要验证一件事情就够了。
想到此节,钟立悄悄退出了人群,走了几条街,又跨进了派出所的大门。
进门后,钟立第一眼就看到了在大厅里咆哮的顾一田,就像昨天晚上抓他时一样凶神恶煞。
等顾一田训斥完那个垂头丧气的警员,回过头来,赫然就见到了折而复返的钟立。
“你又回来干什么?”
钟立微微一笑:“顾所长,我并不是来麻烦你的,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
“你还有什么事?我真的很忙,没时间应付你。”
案件已经进入第8天了,虽然张功放可能真的没把他的保证当一回事。
但是顾一田还是觉得压力很大。
钟立能理解他的苦衷,他只是向顾一田又走近了一步,附耳轻声道:“顾所长,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杀死银炬集团董事的枪支是来自湾外镇派出所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