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们全部都目瞪口呆——这是一种科学上的惊讶，不知有几人在目睹了刚才的一幕后会决心改变科研的方向。阿萨德教授缓缓松开抱着自己脑袋的双手，毫无学者风度的喃喃说了一句脏话。

“给你们一个忠告，你们今天什么也没看到，尤其是没有看到什么奇特的现象。”元空转向人质，用一种戏谑却冷酷的态度打趣道。这些学者们看不到他的神色，只看到黑漆漆的面罩和幽光闪闪的光电镜头。

“不给我们一点儿封口费吗？”贫嘴队员笑道。身旁一个战友暗自捅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元空转过身来，又淡然的笑道：“你们的准将会让你们闭嘴的。”

“飞翔的荷兰人”小队面面相觑，还是布希海德这时候站出来，平和却又冷峻的说道：“代我们向少将问好。除此之外，我们今晚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说过话，我们甚至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当然，这里什么也没发生。”

元空微微一笑，又对阿萨德教授摆了摆手，走向河岸旁的空地。这时，旋翼的呼啸声渐渐传来，三架“鱼鹰II”在高山深谷中显露出自己优美的身影。布希海德看着元空的背影，坎贝尔准将在耳机中说道：“你们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尽量调查现场，附近的极端组织武装仍在集结。优先收集和‘英克雷’有关的信息，阿萨德教授就先让中国人带走吧，不久之后他会回一趟欧洲的。”

501小队开着乌尼莫克卡车，来到营地旁天坑入口外。原本拥挤繁忙的营地此时只剩一片空旷，一架巨大的倾转旋翼机停在营地中，机身有着低视灰的割裂迷彩，巨大的桨叶隆隆激起大风，处在随时可以起飞的状态。

这是501小队的专用座驾之一“鹈鹕”号，是三联集团和以色列Karem公司联合研制的高速大型倾转旋翼机。它有着近30米长的圆筒形超宽体机身，以及倒三角型上联翼布局，在前后翼的连接处则分别是两台强劲的共轴对转桨扇发动机，而在发动机的外侧还有一对后掠式外翼段，其俯仰角与发动机联动——这样的设计使得“鹈鹕”号兼顾短距和垂直起降的同时，还拥有接近大型喷气式飞机的巡航速度和空载转场航程。

而在飞机的周围还把守着一批第四梯队士兵和武装越野车。除了和501小队相似的作战服和装备，他们都戴着清一色的FAST头盔和广角光电夜视仪。除了一个金色九头鸟臂章，他们身上再无任何身份标识，乍看上去很难分辨到底是哪个国家的武装力量。

元空站在天坑入口，狭长而巨大的洞口涌动着冷热交替的风，夹杂着令人恶心发腻的气息——这是血魔法残留的气息，如此浓烈而无处不在，可以想象当时的法术有多么强大。整个洞口都被染成了红色，手电灯光所及之处，岩石尽被染上血色，此外只有浓密的黑暗以及坑底深处的诡谲红光，看上去就好像巨兽的血盆大口，就如同地狱的大门，令人不禁想要止步。

“辛亏你们飞机上有防护设备。”阿萨德教授说道，嗓音有些颤抖。他现在穿着一身多地形迷彩核生化作战防护服，戴着猪鼻式三防面具，就像是惊悚电影里军方的生物战专家一样。

“工作需要，有备无患。我们抓紧时间吧。”元空头也不回的淡然说道。

一行人踩着陡峭嶙峋的岩壁，向着“血狱”深处的黑暗进发。遍地的血液让岩壁变得湿滑难行，四处可见的血肉和残骸让阿萨德教授有些两股战战。越往天坑深处，诡异的红光越来越亮，就好像地狱深处的业火在熊熊燃烧。天坑底部的石厅完全沉浸在红光的照耀下，没有任何发光体，只有残留的火苗在残骸上扑腾着，这些红光纯粹是残留的魔法产物，寂静而诡异。

“安全等级5级，强烈挥发性和致死性，一旦暴露直接毙命。”

黄龙手里拿着一个分析仪轻松说道，说罢回头瞥了阿萨德博士一眼。和科幻爱好者们耳熟能详的世界通用生物安全等级相同，世界各国也将核、生物、化学和其他异常危险源划为四个等级，不过公众媒体很少敢于宣传的是，在大名鼎鼎的埃博拉病毒和马尔堡病毒之上，还有一类被划为5级的危险源。

阿萨德博士的神色似乎抽搐了一下，尽管在防护面罩下难以看清。元空径直跨过已被染得嫣红的地下小河，走向峭壁下的黑石。黑石那页岩般的形状和巨大的尺寸依然可辨，只是覆盖着一层厚得发腻的血液和生物组织。元空突然间觉得黑石脉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个巨大而古老的生物的气息，就好像这个生物正在沉睡着，坚硬的鳞片随着它平缓的呼吸而轻轻磨合着。

突然，他觉得大脑中有什么一直在沉睡的东西忽然要苏醒过来，一种莫名的冲动和感觉在脑海中涌出，就像记忆的冰架在随着融化而分崩断裂，就像脑海的深渊中发生了海底火山喷发。还有一个悠长而遥远的声音，似有似无、隐隐约约，在呼唤着。

“怎么了？”

梓林摁着他的肩膀看着他，严肃的问道。

“没什么。”元空沉声答道，硬生生的把那些幻觉给塞回了脑海的深渊中。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胸腔中一阵猛烈的心悸。

“我知道，你又感觉到什么了。”梓林平和而冷静的说道，“就像你的超能力和你的身世一样，都是谜团……”

“等等，不对……”阿萨德教授突然喃喃说道，跳下最后一阶岩壁、踩着溪水走来，“这块黑色的岩石……比我先前看过的……”阿萨德教授支吾了一下，组织着自己的词汇，“更加弱小了……”

“弱小？”元空回过头来。

“是的……看上去损坏了许多……应该是‘食人魔’利用了它残留的力量。”

“能说清楚一点儿么？”元空看着教授，冷峻的说道——尽管还是个17岁的孩子，但只要涉及公事的时候却完全像个冷峻而沉稳的成年人，丝毫没有小孩子所有的稚气和腼腆。

“我想，事到如今你们也知道这并不是块普通的岩石……它不是第一次被人发现了，历史上附近的原住民就以及知道它，甚至给它编造了惊悚的传说故事，但从来没有引起过研究者的重视，也没有人把它和它真正的历史联系起来。”阿萨德教授一口气说道。

“说重点。”元空又说道。

“好的好的……我是说，我认为它并不是石头，而是……某个生物的一部分。”

阿萨德教授说罢，元空轻轻点了点头——似乎没人感到惊讶。大家都在注意倾听，黄龙从进入坑洞开始就一直用具有三防功能的DV进行记录，此时正围绕着整个黑石和天坑底部绕圈，阿萨德教授的讲解自然也在记录之列。

“但重点就是，这个生物是什么……我想你们都知道这里是喜马拉雅山——世界屋脊的南麓，古印度的圣河、圣山都在这片地区，吠陀神话描述的大部分场景，还有先民们来往中亚高原和南亚次大陆的通道，都位于这里。”阿萨德教授有些激动了起来，站在黑石旁一边来回走动一边摆动着双手，又时而抬头专注的看着元空，似乎元空身上也隐藏着什么令他寻味的秘密。

“在古印度最古老的信仰和传说中，一个恶神——世界上的第一条龙，居住在这山上，建起了九十九座城池并阻挡了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河水，因此导致古印度文明遭遇大旱，而它也因此被视作干旱的化身。然而它的母亲却是古印度神话中的一位女性原始神，是流水之神。最后，这条恶龙被古老神话中的众神之王所杀。天帝将它的尸体从山上抛下，击碎了它的九十九座城市，也解放了所有的河流，大地又重新变得肥沃丰美……”

阿萨德教授忘情的诉说着，弓着身子走到元空面前，专注的目光似乎要将元空看穿一般。

“Vritra……”元空冷漠的轻声说道，战友们都回过头来看着他，“你所说的这个生物，就是Vritra——恶龙弗栗多。”

“是的……是的……”教授看着元空，微笑着点点头，有些出神又有些欣喜，小声的喃喃说道，“你很清楚……不过这也不奇怪，你当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