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异域行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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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山梁上后,向前进看到黎国石趴在他刚才的狙击阵位上,往下观察瞄准着。他弯腰赶过去,半蹲在那块凸起的巨石边,轻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敌人太多了,对我们的人很不利!”黎国石回答。
果然,向前进看到敌人后续追击部队几十杆枪,一部分先头人马已进入河谷对面的丛林,继续往前追击去了。其他的士兵则留下在战斗地域清剿,在草丛灌木里收集战死者尸体,挖坑暂埋。
现在再沿刚才的路径方向往三号地域集结是不可能了。这座山头也很有可能被搜索到,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老向,给指示!下一步怎么办——”黎国石边警戒瞄准,边向他发问。
“别招惹上他们——赶快走!往九点方向,去补给休整点——”向前进果断地下了命令。听起来他的声音虽轻,但不容抗拒。
“那个自己人怎么办?”黎国石却转过头去问,他其实想留下来看看动静再说。一面又道:“我刚才看到他了,他退进了上面的一个山洞里,估计很快会给敌人搜索到。”
“这种时候别去管那么多。那也许是敌人乔装的,不是自己人也说不定——就算真是自己人,我们也救不了他。听我命令!你先撤,我殿后布雷!对了,把你刚才收集的敌人手榴弹给我几颗,快!”
“是!”
黎国石只得爬起来,留下了三颗手榴弹,并帮他拧开了盖,一字儿排放在地上。
“往这边退,下山后横穿过峡谷,在对面的山梁上等我——必要时可以向这边开火拦截。赶快行动!”
“是!”
黎国石不再含糊,弯着腰,提了枪转身就走。
见他迅速往右侧后九点方向撤离下山去了,向前进也一手提起枪来,一手抓起两颗手榴弹急顺山脊往岭下跑。岭脊狭窄,跑下去没多远,根据地形地物,他在刚才敌人露头遭到伏击的地方蹲下身,熟练地将一颗手榴弹拴吊在了右手边灌木丛的一根小树枝上。捅破防水油纸,他从背包底部抽出一根前端弯曲的细铁丝钩住了拉火环,然后再将细铁丝横过狭窄的山岭,栓系在了左手边另一根小树枝上。
有脚步声!前面岭下敌人上来了,向前进听得清清楚楚。拦阻雷还没完全布好,他满头大汗,来不及揩擦,急忙将倒伏的草叶扶好,掩蔽住弹体和细铁丝。这样什么也看不见了,他才提起枪,拿着另一颗手榴弹转身往后跑。
一直撤到正岭上,他才在下岭的路口边又如法炮制,布下了第二道拦阻防线。这一次他将手榴弹拴系在自己正面的左手边芭茅草丛里,绊线往右横断拦阻过后,他再往左边去弄了一根。现在这枚手榴弹的左右两边都有看不见的生死线,就等着敌人来上当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转身往斜面坡上下撤。刚要在草丛里布下第三道拦阻防线,忽头前方岭上一声巨响,敌人遭整了!凄惨痛苦的喊叫声随之传来,估计伤亡还不小,绝不会低于两人。
向前进心里一阵窃喜!虽然在紧张中,但自己设下的圈套起了效果,他怎能不欢喜?他猜第二道拦阻防线敌人在忙乱的追击中不一定识破得了机关,若识破的话也不会再冒险继续往下追击。想到这他没再进行第三道防线的布设,而是赶紧将拧开了的手榴弹盖找着了又拧上,将之装入了弹袋里。
那些搜索上来的敌军虽不是特工,但也是极有战斗力的部队。尖刀组的人一时之间大意,中了向前进设置的这种低级招儿,令他们特别富有丛林战经验的上士老班长阮宝山很觉生气很没面子。主要是这次爆炸使得他手里倒下了三个人,一死两伤,伤者中一人还特重,估计也活不成了,阮宝山恨得牙痒痒的。
向前进布下的拦阻雷平齐腰身,一旦触响,那杀伤力可不一般。
情况紧急下,一秒钟也耽搁不得,为了保证追击速度,阮宝山立即下令砍来两根修长的小树干,绑住加长,达到三丈有余,然后他亲自持着锐身上前。这可好了,他弯着腰,一路扑打挑拨上去都没事。
快到正顶上时仍然安全,他松了口气。
这山岭顶上除了几块巨石矗立在灌木草丛中,没什么树。他一阵扑打,越打越起劲,就算连反坦克雷也能触响了。没事那就是没事了,他彻底放了心。
这样探雷没花去大家多少时间,他甚感满意。只是眼下暂不知对方往哪个方向逃窜去了,必须得搞快,那些该死的!非抓住他们中的一两个咬上两口不可以解气!不然怎么对得住自己这一番辛苦和死去的弟兄?
这时候岭下奉命跑步上来加强他们追击力量的一个班士兵也到了,十多个人挤占在不宽的岭上,都等着他指示下一步行动。上士老班长阮宝山觉得责任重大,慌忙间丢下了手里的排雷工具,叫大家别在周围乱动,他自己开始亲自辨识下一步的追踪路径。
从草丛折伏的状况判断,这股敌人最明显的逃走方向是左下方。没错,他肯定他们一定是往上岭来的九点钟方向去了。赶过去一看,呵呵,一匹一指宽两尺多长的芭茅草叶无故由右边平伸到左边去,横断拦阻在下逃的路径口上。
“又来这一手?”阮宝山“哼”了一声。这一套丛林布雷阻击法他可见识得多了,最重要的是自己乃此中高手,如何识不破其中关窍?他半蹲下去轻轻移开草叶,展示了叫大家看。果然下面藏身着一根细铁丝,他再顺手用枪管扒开右边草丛,现形了,里边一根插着在地的小树桩上拴着枚最常见不过的木柄手榴弹。
上了这一课,不用他多说,大家都知道敌人是从这里下山去了。如此发现,阮宝山亦很自以为功,于是大喊一声,叫人拿过刚才探雷用的加长木棒来,他有大用。
叫大家都往后退开,蹲下身注意好安全,他将那木棒往细铁丝下面的山体一丢,而后立刻卧倒。木棒没再弄响什么,看来除了路口的这道小儿科,下面好长一段路安全。阮宝山站起身,手一挥,叫大家跟着。他提着枪,往前走了两步,而后习惯性地绕到右边,准备打从那下山去。
向前进刚才是倒退着将手榴弹布置在左手边的,又往左边加了一根绊线,现在阮宝山往右边走,这就正对了。那根线不再是细铁丝,而是就草丛里的一根草棍来设置的,极具隐蔽性。如果他刚才倒退着将手榴弹布置在右边,拦阻过左边路径后,再往右边加一根线那就达不到拦阻效果了。因为人的习惯总是往右边,狙击课程里教得有这知识,他可是受过系统的专业训练,整人的手段毫不含糊。
要紧的是阮宝山发现到的那枚手榴弹下还有一枚藏在下面他没发现到。阮宝山也是追敌心切,一发现了破绽后就没怎么用心思细看,而是急着要追击敌人,深怕去得远了,替班里倒下的弟兄报不了仇。这样心急火燎,怎能不忙中出错?不过说起来也算得他小心,为了避免自己左手边草丛里的那玩意受到惊扰喊起来,他还特意往自己右边过去了一点才开始下脚。但刚往长草丛里走下得一步,左腿再抬动时,他就觉得有什么绊住了小腿。阮宝山一门心思都在下面逃走的敌人身上,方才又发现了小儿科,避开了官煞,故这时节倒也没往坏处想。
直到听见不对,仿佛“嗤嗤”的导火线轻微燃烧声音在响,他才猛然醒悟。这时候头皮全发麻了,下意识里逃生的本能促使他鬼叫一声,飞快地直往下狂窜。
无论怎么说,两枚手榴弹的爆炸威力都要比一枚大一点点。两声紧连着的惊天巨响过后,阮宝山往下滚到了一株树干下,差点给撞晕过去。“它妈的!”他惨叫着爬起来,破口骂出一句渗透行动中常骂的话。
万幸!他刚才确实是见机得快了一点,不然非给当场炸死不可。
这时他觉得左边身从上到下一阵灼痛,用手往肩头一摸,天!血糊糊的。手触到伤口火辣辣的痛,他止不住“呀哟”一声叫唤,痛得差点又晕了过去。
腰身也火辣辣的灼痛不已,再往下摸,原来连衣服都烧糊了好一大块。尤其不妙的是屁股上,嵌着好几块弹片,摸着刺手得很。其中一块没怎么刺手的却可能深入到了股骨,一触就痛得人止不住龇牙咧嘴,难受得要死。
“fuck fuck fuck——”阮宝山气急之下,还是小孩时候跟来自太平洋对岸的洋鬼佬打仗时学得的英国骂,这时候也禁不住脱口而出。人总是要会骂那么几句经典的别国语言的!此际痛并怒气着,当然不择语种,只要够狠够发泄,那便有一点快乐着。
这样斜靠在树干上,他忽然觉得脸上也有热乎乎粘稠稠东西流下来,感觉差透了。再用手一摸,不好,又是血!
如今头也受了伤,这才想起盔式帽,不知道滚哪儿去了。琢磨着应滚下山有了好一阵罢,草深林密,如今却去哪儿寻找?
“这真它妈的——”他恶狠狠的,下面的话却骂不出来了。血水流进嘴里,他连着“呸呸”吐了两声,没怎么吐出来,咸咸的。这时候上面有人下来找他,喊着他的名字,还“山哥”、“山哥”的叫。左边耳际还轰隆隆鸣响着的阮宝山通过右边耳朵听到了,赶忙回答说:“你山哥在下面呢,你是哪一个?我就在你下面,千万别乱打枪下来。”上面的人说晓得了,问他有没有事。阮宝山说有事有事,还是大事。上面的人听到就慌了,连问到底怎么了。阮宝山说你们快下来,总之不妙得很,这次遭整惨了,这辈子来还从没那么倒霉过的。又问刚才遭整的人还有几个。下来的人说阿汉、阿水都挂了,阿金也受了点伤。
连阿汉也挂啦?阮宝山听了又是一连串咒骂,这回可是自己的方言,连上面的兵也不知他骂的什么,令人一些不懂了。
等下来的人到了,阮宝山看着不顺气,就埋怨说怎么不扎副担架,再多下来几个人。那个兵就问是不是要打道回府不准备再追啦?阮宝山说,不追了,敌人都布雷阻击了,上了两次当,还追个鸟啊!回去算了。那个兵就回头喊了起来,说上面的搞快扎副担架,班长大人屁股不得行了,走不了路,送下来抬他老人家上去。
听了这话,阮宝山觉得好过了一点,连连点头,心里似还受用。说:“这还差不多,你办事我总算放心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