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瘾城的后方有座双子山,双子山的北坡坐落着一个碎世阁,而南坡有位喜欢白色且总是素色一身的公子,他称自己为“白无”,一身白衣,一无所有。却因为那一袭白衣被他穿得太美,被人们称为“白衣公子”。
“你们不知道,这位白衣公子可了不得,别看他一副俊脸书生的模样,其实在他的住处底下有一个大酒窖,里面珍藏了一世好酒。不光只是好酒,这酒也了不得,只要你一杯不醉,便可长生。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此好酒怎会安然无恙?据说这位白衣公子喝了这酒没醉,得以长生,花了几百年的时间练就了绝世武功,偷酒之人无一生还,可是个厉害的主儿……”
瘾城某个转角客栈里,流浪漂泊的说书人不厌其烦地在各地重复着这个故事,也让整个瘾城的百姓认为若有人从双子山南坡活着回来,那定会长生不老。
提到瘾城的后方,不得不说说那座神奇的山。山的北坡正对瘾城背部,那里不知在什么时候修建了一个名叫“碎世”的阁楼,这是瘾城守护者为一个叫颜笑忘的女子修建的,阁楼里存放着瘾城的所有书卷,还封锁着几世前的某个王者灵魂,只为让笑忘永不踏出这里,渐渐笑忘、笑忘……可近几年,却传出笑忘从未踏出过碎世阁却离奇消失的消息,有人说这是瘾城城主锦奈嫉妒她亲手杀了她,也有人说她修炼成仙逍遥活在九重天外。不过我都只是一笑而过,这可真是荒谬至极。
我从碎世阁出来,满墙古字流光,里面确实空无一人。
然而,为了隐藏阁楼的具体位置,此山的整个北坡被种上了清一色的翠竹,也在无意中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但说到这儿,不得不说南坡那位神奇的白衣公子。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到了这山,又是何时居住在这里的。最为神奇的还是山的南坡因为土质问题无法使植物生长而被搁置,荒凉一片,却在他来后,被种出了满山白花,此花在雨后跟山荷叶一样会变成透明,真是化腐朽为神奇。
徒步行走在双子山间,欣赏着这与众不同的白花。它不簇拥绽放,也不争奇斗艳,一朵一个种子,却很高,快及我的腰部。一花仅有两片花瓣,其实单看就像两片叶子被染成了白色,要不是中间明显的花蕊,我真会以为这只是被染色的双叶草。此花无味,没有想象中的花香,孤僻却又丛生,看似丛生却又都是个体。不得不说,这种花人很厉害,不仅是能力,还有性格。
以花看人。
与花丛融为一体的是一座用白木简单搭建的屋子刷上白漆,很有特色,这“白衣公子”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夏日的阳光依旧浓烈,白色反射得耀眼,置身于白色海洋,心灵是冬天的滋润,好似盛夏若雪。
“来者何人?”花海中的声音显得有些空灵。
木屋前的花丛有了动静,不仔细看还真不知道那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拜访人。”
白衣公子抬头看了看我,又埋下头去不知道在捣鼓着什么。
“姑娘,回去吧,我这儿不接访客。”
浅笑,轻步向他的地方走去。
“你在做什么?”
看到已在他身边的我,他眼中有些惊讶,不过转而淡漠。
“教育白花。”
只见他把生在同一种子上的其中一朵花摘取。原来这里的花不是生来就是个体,而是人为。
“为何不让它们自行生长,物竞天择?”
“只有从一开始独立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不可否认,他的话也没错,不过我还是为那些失去根茎的白花感到惋惜,如果让我进入林黛玉模式,我想我会葬花的。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没有为什么,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荒山野岭也没人管,挺自由的。”他埋头继续裁剪,我静静观看着白衣穿梭于白色海洋,我想,普通人看久了眼睛会出现问题的吧。
“大半座山都是白花,你忙的完吗?”
“每天有事没事来采采而已。”他停下了手中的事,转头看向我,“你问了我半天,我还不知道你是谁。”
我轻笑:“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知道了。”看他没有说话的打算,我继续道,“难道没人告诉你这片地是我的吗?”
“你的?”他重新打量了我,“你有什么证据?”
“整个瘾城的人都知道。”
“你是谁?”他终于选择正眼看我,微皱的眉头让他失去刚才的淡雅。
“准确的说,我是来讨酒的,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是来收租费的。”
听言,白衣轻笑,带着讽刺。
“你想要长生?”
不语。却笑看他。
暖风扑面,青丝随风,吹不落的花瓣在这风中有了淡淡清香,这种花香好闻,却记不住。
“很有意思的花。”眼中带着赞赏,如此有特色的花若放在市场上一定会掀起一股购买热潮,不过也只有用最淡泊名利的心才能养出最纯白的花,如雪微凉。
白衣同我一起观赏,眼中含着享受,或许赞美他的花比赞美他还令他骄傲。
“饮酒赏花无不乐哉。”轻抚花瓣,“白衣白花白木屋,人间仙境。”
白衣看了我一眼,缓缓闭上眼,继续享受他的花海。
“白色天堂,时间恍若停滞不前,形成永生。”
闻言,白衣睁开眼,正视于我:“你想要永生吗?”
淡然一笑:“永生,不过比死亡多一天。”我宁可坐享这片纯白的永生,也不愿在世俗红尘中永生旅行。而他却不知,我已活过万年。
他静静地凝视了我许久,才开口道:“时间还在走吗?”
或许问题来得莫名其妙了些,不过我听懂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今日的我也身着素裳,完全融合于这个世界。
“这里没有时间。”山的北坡经历着四季变化,南坡处于永生静止,没有时间的打扰。人动,又好似没动。
“我已经老了。”
“没有时间的地方又怎会老。”
“看来我不能离开这里。”
“把花种于心,尚好。”
与他对视,皆笑。
“还讨酒吗?”
“当然。”
“我送你一壶吧,自己酿制,可谓人间美味。”
“好。”
“那租费呢?”
“就以美酒相抵吧。”
不知何时,他已放下了戒备,对我态度友好:“待我取酒来。”
“好。”
后来,白衣用北坡的竹子做成的酒壶装好了美酒出来时,白花依旧,我已不在。
美酒自应由懂酒者细细品尝,可我不会喝酒。我想,那也只是珍藏了许久岁月的美酒罢了,它存于永生之境,便成了永生酒。不过,对于我这个对酒毫无概念的人来说,全都一样,再普通也是美酒,再甘甜也皆普通,喝了反而糟蹋了它。几日后,我回想起去双子山南坡的那一特别的旅程,反倒后悔起自己的着装。我应当穿一身红裳再去,为白无的白无花增添一点红晕,后来又庆幸自己没那么做,白无白无,人如其名,地如其人,不允许任何色彩的打扰。再美的色彩到了那片白色的世界,也成了庸俗。
白境自然以白融入。
在我离开之际,我在白衣公子之前捣鼓的白无花上动了些手脚。我想,当他出来送酒时会看到花瓣上隐约显现的“瘾城”。当然,为了不破坏白色,我只是悄悄撒了点粉而已,风吹自落,白依旧是那片白。
我不知白衣公子种了多久的白无花,不过我想,他是想去红尘看看的,因为永生已扎根于他的心底,白无花不再束缚他的自由。
也在那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白衣白无,白衣公子,白无姑娘……我想,我们即将再次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