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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遇见可能只需要一眼

这座空城无光 陌安凉 12253 2022-02-25 10:46

  

楔子

“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奶奶吓得伸出双手,摸着我湿漉漉的头发,惊讶到不行。

我移开目光,望着奶奶黑白相间的头发,不好意思地揪着衣角。

身旁推着自行车的少年浑身都湿透了,他瞥了我一眼,然后对着奶奶深深地鞠躬,说道:“奶奶,我刚才骑自行车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是这位妹妹把我捞上来的,谢谢奶奶培养了一个这么善良勇敢的妹妹。”

我抱着奶奶的胳膊,稚嫩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奶奶连忙让少年和我坐在门口的凳子上,转身进屋去找毛巾。

因为贪玩偷摘橘子,我掉进河里被少年救了起来,因为害怕回家被奶奶责怪,我手足无措,而少年拍拍胸脯说他有办法解决——

“嫁祸”到他头上。

没想到我逃过一劫,还得了个“见义勇为”的殊荣。

少年笑盈盈地看着我,然后往堂屋里张望了一番,连忙起身骑上自行车,跟我招了招手:“胆小鬼,记住是外星球超人救了你!”

说完,少年便骑着自行车张扬大笑离去。

我忙站起来,追了一小段路,怔怔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青念啊,快回来换件衣裳。”奶奶拎着一套干净的裙子在门口喊道。

“奶奶,外星球超人走了!”

小小的村庄里回荡着我如同银铃般的声音,我投入奶奶的怀里,奶奶摸着我的头,慈爱地说道:“超人走了,他还会再回来的。”

在很多年以后,回想起幼年时不顾一切扑到河里将我救上来的少年时,我已经没有更多关于他的记忆。时光推搡着被侵蚀的童年,在我义无反顾向前的生命里留下了一串不能被守望的足迹。

01

`

我每天重复着相同的生活轨迹,放学后到家,拿出钥匙打开房门。铁质的钥匙在钥匙孔里一扭,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我叫纪青念,是个很拗口的名字。我最满意的就是我爸给我取的这个名字,虽然他并没有给我一个温馨的家庭。

马文娟是我的后母,我叫她的时候一直不带称谓,她有一个儿子,她很疼他。

我就像电视剧里、小说里出现的重组家庭惯有的角色,一定不被后母喜欢,我也懒得被她喜欢。

“弟弟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马文娟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织着给她宝贝儿子的毛衣。

“我不知道。”我放下书包,走进厨房,掀开锅盖,里面只留了一份丰盛的晚餐,不用想也知道那是给她儿子纪明的,“他放学比我早,我今天还留校值日了,他应该比我早到家。”

马文娟放下手里的毛线团,走到窗户边看了看外面暗下来的天色,说道:“这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我将课本和作业拿出来,在餐桌上演算着数学题。马文娟走过来,催促着我:“你赶紧出去找找弟弟,我要给你爸做晚饭,没时间。”

我放下手里的笔,思考了一会儿,抬头说道:“我今天作业很多,他那么大个人了,丢不了,顶多是在外面玩,还没回来。”

“你说什么呢?”马文娟歪着脑袋看着我,眼神里全是不解,“多大不也还是你弟弟?你这个做姐姐的,难道就不应该关心一下弟弟?我看啊,不是一个妈生的你就不上心,是吧?”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戏码每天都在上演,马文娟是现实生活中不可多得的好演员。

我说:“没有,我只是觉得他自有分寸,您不至于还把他当成一颗珍珠捧在手心。”

“他是我生的,我能不把它当成珍珠捧在手心吗?”马文娟白了我一眼,加重了语气,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然后掏出手机给纪明打电话,打了两次都没有人接。

马文娟将手机放到我面前,指着屏幕说:“你看看,看看!不接电话,要是在外面被欺负了,遇到坏人了怎么办?你说啊。”

我默不作声。

马文娟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看着我直摇头,叹气:“真不知道你这个姐姐是怎么当的!”

我冷笑一声,将手指插进头发里按着脑袋,说道:“每次你儿子出点儿什么事,就是我这个姐姐的不是,有好的地方,你怎么没想到我是你儿子的姐姐?”

“你说什么?”马文娟尖着嗓子问我。

“这种话你应该不想听第二遍。”我不甘示弱地看着她。

马文娟瞪大了眼睛,沉默了10秒钟,然后就像炸了毛的狮子一样,对我大发雷霆:“纪青念,你是怎么念书的?有你这样顶撞长辈的吗?说你两句你还不开心了?你有什么资格不开心?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我在提供?让你去找一下弟弟,还变成我亏待你了?”

我不想还击,马文娟身后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我瞥向门口,纪大海提着公文包,一进门就换鞋子,还用手指挤按着睛明穴。

马文娟见纪大海回来了,立马走过去告状:“大海,你回来得正好,你不知道你这女儿有多气人!我只是叫她出去找一下纪明,她就觉得我偏爱纪明,那纪明是我的儿子啊,我不担心谁担心?这丫头真是气死我了!”

我见纪大海一脸疲惫的模样,忙出口阻拦:“马文娟,你没搞错吧?”

“你看看!”马文娟像抓住了我的小辫子似的,指着我的方向,“没大没小!”

“行了。”纪大海解开领带,将西装外套放在沙发上,捏着眉心,“这么大个人了,又不是不知道回家的路。”

“什么不知道回家的路?”马文娟来劲了,“你们父女俩是不是一个鼻孔出气?你们都不管我的儿子,是吧?大海,纪明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不担心吗?”

纪大海一口气从鼻腔里送出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担心!担心你就出去看看,多大点儿事,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烦不烦?”

一听纪大海说这话,马文娟立马抹了一把眼泪,抱怨道:“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我拉扯这两个孩子容易吗?你就向着你的女儿,你什么时候关心过纪明的学习和身体啊?我这要给你们做晚饭,哪有时间出去找他?让小念出去一趟,还在这里讨价还价。”

“够了!”纪大海低吼了一声,看来心情不太好,“工作时被上司骂,回来还要听你们絮絮叨叨,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

“安静!安静!”马文娟不依不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又忍不住要跟热锅抗衡一样,“纪大海,纪明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你这个做爸爸的失职!”

“我出去找!”我从椅子上跳起来,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我实在不想看到这种司空见惯的家庭战争。

我关上门之后,里面还隐隐约约传来争吵声。他们两个,我一个也不想安慰,一个也不想搭理,这种日子过得真糟心。

我出了小区,路边绿化带上有几只翩翩飞舞的小蝴蝶。我曾经羡慕过自由自在的蝴蝶,羡慕过飞掠蓝天的大雁,羡慕过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但是我也羡慕过别人和睦的家庭。

纪明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如果没有回家,多数情况就是约上那几个狐朋狗友去网吧玩游戏了。

我找了好几家他常去的网吧,最终在“网上人间”找到他,他坐在两人座的角落里,一边卖力地敲击着键盘,一边骂人。

我走过去,直接关掉了主机。

“你谁啊!”纪明扔掉耳机,抬起头看向我。

一见是我,他的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声音低了下去:“是你啊。”

“纪明,怎么回事啊?”估计是看到队友突然下线了,他的几个朋友都抬起了头。

一见到我,他们都乖乖闭了嘴。

“跟我回家。”我说。

“玩最后一关了,你干什么啊?”纪明有些介意,伸手想要开机。

我打开他的手,说道:“你妈妈跟老爸在家里为了你吵起来了,你要是再不回去,房子都会被掀了。”

说完,我抓着纪明的胳膊,就把他往外面拉。

“哎呀,行了行了,我自己走。”纪明挣开我的手,看了看四周,埋怨道,“丢不丢人啊。”

“你也知道丢人?”我严肃地瞪着纪明,纪明晃着脑袋,双手背在背后,小走几步,然后加速跑出了网吧。

见状,我急忙加快脚步跟了过去。

纪明在网吧外面笑得弯下了腰,我皱着眉头,伸手拽住他的后衣领,往家里走去:“走。”

“你别这样拉我,丢人!”纪明嚷着伸手打我,但他的柔韧度极差,反手擒我无力,只能听天由命地任由我拽着。

把纪明拉到家门口的时候,家里的战争已经停止了,马文娟在厨房里做饭,纪大海在阳台上抽烟。

纪大海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出声喝止住了想要跑到厨房去偷吃的纪明:“站住!”

纪明虽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靠墙站住了。

纪大海问道:“干什么去了?”

纪明看了我一眼,不回答。

纪大海又问我:“弟弟干什么去了?”

纪明偷偷拽着我的衣角,拉了拉,我说:“不知道,我出门在街上遇见他的。”

纪大海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怒不可遏地拍了拍桌子:“还撒谎!你们那点儿小动作我看不见吗?幼稚!都给我站到那边去,晚上不许吃饭!”

听到动静的马文娟拿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见演得一手好戏的纪明快要哭了的样子,立马将他拉到怀里,护犊道:“纪大海,你工作不顺心,别往孩子身上撒气啊。孩子明天还要上课呢。”

“上课?”纪大海目光如炬,盯得纪明不敢看他,“你问问他到底是上课了还是打游戏了,你问问他!”

纪明眉头一皱,哭着说道:“妈!”

马文娟低声哄了哄纪明,对抗着纪大海,说道:“孩子学习累了,打打游戏放松一下有什么关系啊?你至于吗?就你那古板的教育方式,早就已经落后了!”

“你……”纪大海气得说不出话来,下巴跟着他的嘴唇颤动着,然后指着马文娟,挤出两个字,“愚昧!”

“愚昧怎么了?”马文娟拍着纪明的脑袋,“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疼。”

我懒得再参与这场唇舌之战,收拾好餐桌上的书,背着书包进了自己的房间:“我不吃晚饭了。”

我将窗帘拉开,足以看见布满繁星的夜空,纪大海和马文娟的争吵还没结束,我将耳塞连上电脑,动感的音乐从耳塞里传入我的耳朵,隔绝了这个嘈杂的世界。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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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并没有睡好,以至于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我的上下眼皮就跟打架似的。

困就罢了,我还觉得小腹不舒服,下身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艰难地揉着小腹疼痛的地方,举起了手。

“纪同学知道答案?好的,你请回答。”班主任几近欣喜的声音吓得我一个哆嗦。

什么?我的脑袋里像装了一团糨糊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解释道:“老师,不是,我是想去上个厕所。”

四周传来压抑着的笑声,班主任有些尴尬,抬手示意我:“嗯……好,去吧。”

我急忙站起来,尽量正常地走出去,一出教室,我就捂着小腹加快了步子往厕所冲去。

“喂……”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我回过头,是一个少年的背影,校服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双手揣进了裤兜里。我有些讶异,不解地盯着他,他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神秘的笑容,眉毛轻挑,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好像来例假了哦。”

我心里一惊,用手去捂住身后,果然手指上沾了黏糊糊的东西。我又窘又羞,转身跑进了厕所。

身后的少年张扬地笑着,让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被时间冲刷着逐渐忘了音容的人。

时间真的太残忍了,残忍到我一丝一毫也不想提及。

尴尬之余遇见的少年没有在我心里生根发芽留下印象,倒是几天后做课间操时,让我重新认识了他。

做完广播体操后,校长要求集合,点名批评了几个在外面打架的男生,并且是将他们拎上台批评的。

我看着台上嘴角一团乌青的男生,他低着头,亮晶晶的眼睛却在四处看着,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扬。

他不就是那天在厕所外遇见的那个男生吗?

“又有凌皓辰啊?”身边的女生捂住嘴巴,看着她的同伴。

“打架对他来说可是家常便饭,不过,我莫名地觉得他这样好帅,你看他那不羁的笑容。”女生的同伴小声说道。

呵,不羁的笑容。

校长用不紧不慢的语速批评了包括凌皓辰在内的几个男生,让他们当众道了个歉,认了个错,就散会了。

我正要回教室,却被凌皓辰叫住了。

“那个谁。”他从台子上跳下来,蹦到我面前,说道,“好巧,又见面了。第一次见面让我目睹了你的尴尬,第二次见面让你目睹了我的尴尬,我们扯平了。”

这是值得说出来的事情吗?

我眉头一皱,径直经过他身边,往教室走去。

“喂!”凌皓辰在后面喊道,“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我懒得搭理他,揉着方才做广播体操时不小心拉扯疼了的手臂,留给他一个漠然的背影。

如果时光能穿梭于过去跟未来之间,让我看清楚跟凌皓辰的相遇和结局,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愿意见他一次。

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后,我一个人回了教室。

我吃得比较快,所以教室里当时没有人,当然,除了凌皓辰以外。

“你在做什么?”

我站在门口,盯着把我的课本和作业本翻成了一座小山的凌皓辰,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无比自然地说道:“纪青念,你成绩不错嘛,字也写得很漂亮。”

我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作业本,推开他,收拾着桌上的狼藉:“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

“啧啧。”凌皓辰走到我对面,双手撑在桌上,歪头看着我,说道,“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一样啊。纪青念,你是不是见我被校长批评,以为我是个坏学生?没错,我就是个坏学生,但我很善良的。”

我很坏,但是别忘了我曾善良过——这是过气多年的非主流用语吧?

我抬头,轻笑道:“跟我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你要发现我的善良,我们才能成为朋友。”凌皓辰边比画边解释,振振有词,绘声绘色。

我长叹了口气,将收拾好的书本全部放进课桌里:“同学,有病就要去治,我这里没有药给你。”

说完,我挺起胸膛,大步迈出教室,凌皓辰在后面嚷着:“纪青念,我还会来找你的。”

找我,你还不如去找死。

我对凌皓辰的印象很不好,不好到我觉得我根本不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我们老师曾说,计划赶不上变化,大意为:你认为好的东西,总会在后来的时间潮流里发生质的变化,思想会永远跟着时代走,感情会永远跟着内心走。

生活像来了一个轮回,上次我因为值日,回家面临了一场无休止的争吵,这次倒不是家庭纠纷,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倒完垃圾回教室的路上,从天而降一个可疑的生物,等我惊吓之余看清楚的时候,才发现是一个女孩。

她从围墙上跳了下来,似乎扭到脚了,正蹲在地上抱着脚踝轻声叫痛。

“你没事吧?”我蹲下身问道。

“没,不打紧!”女生举起手回答道,然后又迅速捂着脚踝揉捏。

“终于逮到了吧?哈哈哈!”身后传来我熟悉不过的声音,门卫手里拿着警棍,像只熊一样跑过来,指着女生说道,“你们这些家伙想逃课出去,想法真是层出不穷,摔下来了吧?活该!”

门卫想必只看到她跳下来受伤的这一幕吧。

我皱了皱眉头,说道:“何叔,您逮人也要看清楚情况好吗?”

门卫听见我的声音,看了我一眼,惊讶道:“纪同学,你怎么也……你也逃课啊?”

“我不是逃课。”我指着旁边装垃圾的簸箕,说道,“我是和她来倒垃圾的,这一块不是归我们班管吗?你看看这些缝里塞满了零食袋,多脏啊。小花上去收拾干净,不小心摔下来了。”

“真的?”门卫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哎哟,好痛啊!我要去医务室。”女生捂住脚踝大叫起来。

“是真的。”我搂着女生的肩膀,笃定地说道,“何叔,您要不相信,可以去问我们班主任,问她是不是今天我跟杨小花值日。”

我平日里学习成绩优异,学校的老师、门卫、清洁工都认识我,都愿意相信我。

何叔点点头,说道:“好吧,又让那群小兔崽子逃了,你快把她带去医务室看看吧。”

“谢谢何叔,您先去忙吧。”女生抬起头,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何叔点点头,转过身背着手,又像一头年迈的熊一样缓缓离开。

我看了女生一眼,问道:“装的吧?”

女生咧开嘴,立马从地上蹦了起来,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伸出手,说道:“今日得姑娘一救,小的没齿难忘,留个名字,日后交个朋友吧。我叫骆七七。”

“纪青念。”我站起来,拍了一下她伸过来的手。

“哦!”骆七七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知道你,啧,你这种人跟我们不是一个级别的。”

“谁高级谁低级?”我淡淡一笑。

骆七七伸出手,手背拍向我的胸口:“当然你高级,我低级了。”

“喀喀喀!”被骆七七这么一拍,我仿佛受了内伤一般,剧烈地咳嗽起来,“你……你力气太大了吧?”

骆七七笑得有些夸张,凑到我身边,一只手揽过我的肩膀,问道:“鉴于你救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去不去?”

“什么地方?”

“酒吧!”

骆七七用极具诱惑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了这两个字,我失笑。这个地方跟我是背道而驰的,我一直觉得我不属于那种成人会去的地方。

骆七七的手停留在我的肩膀上,有节奏地拍打着。我转头看她,她斜着眼睛昂着头看着我。

居然在挑衅我。

骆七七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遗憾地说道:“唉,也是,乖宝宝是不能去那种地方的,我还是不勉强你了。”说完,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捂着胸口,像个老人一样颤巍巍地从我身边走过去。

我轻蹙眉头,叫住她:“哪个酒吧?”

“放肆!”骆七七像打了鸡血似的跳过来,抓着我的手,说道,“我不是说你放肆,我是指那个酒吧的名字叫‘放肆’。”

“我去。”我轻声应答。

是的,我想去,想去放肆,想去放纵,不想一回家就看到马文娟皱成一团的脸,不想去面对那永不止休的战争。我也曾渴望飞出牢笼,但我永远是孤身一人。

骆七七看到我在沉思,说道:“念子,我不勉强你,你没事吧?”

“没事,你带我去吧。”我整理好思绪,微笑地看着她。

“好!”骆七七拍着我的肩膀,看着地上的簸箕,说道,“先完成你在学校的事情,我们马上就走。”

03

`

走出教室的时候,骆七七看我背着黑色的书包,又细细打量了我一下,说道:“你这个样子不行的。”说完,她拉着我,在街口拦下一辆车,打车到了她家。

骆七七让我把书包暂时放在她的家里,然后拿出一堆衣服和化妆品。

“你挑一件衣服吧,我再给你化个淡妆。你穿校服是不让进的,而且里面很多人会故意欺负学生。”骆七七举着化妆刷对我说。

我挑了一件牛仔背带裤,边换边问:“七七,你一个人住吗?”

“嗯,我爸妈在国外,他们都不管我的。”骆七七一边擦着口红一边回答我。

我换好衣服,站到试衣镜前一看,确实跟平日很不一样。

“完美!”骆七七从身后抱着我,望着镜子里的人夸赞道,又替我解开了橡皮筋,“头发披着,这样更好看。”

骆七七将我推到梳妆镜前,抓起化妆品就往我脸上抹,像个成年人一样,说道:“念子皮肤太好了,我就给你化个淡妆吧,看不出来,但是又有精神。”

我闭上眼睛,任由她摆布。

五分钟后,骆七七惊叹道:“念子,你简直太美了。你怎么能忍心掩藏你的美丽不被世人瞧见呢?”

我沉默了一下,回答道:“世人太瞎,我太懒。”

“嘿,我喜欢你。”骆七七点点头,无比沉重的一掌落在我的背上,看到我惊诧的眼神,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就喜欢你这个性格。”

“我们可以走了吗?”我微微侧头,看着镜子里不一样的我,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镜子里的另一个我安静、内敛,就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

“走。”骆七七拉着我的手,将我拉出了房间。

一天之内打的车比我一年打的车都要多,司机不知道放肆酒吧在哪里,骆七七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一条路上,于是,她探着身子,趴在前座车椅背上,对着司机左比画右比画。

“对,师傅,往左边。对,就是这个夏日皇爵酒店,前面那个十字路口直走,再右转,然后再过两个大的十字路口,直行一千米的样子,再右转,好像要过四个红绿灯,再左转。第一个路口右行,是一条僻静的路,然后你进去瞅瞅,放肆酒吧外门是红色的木门,很打眼的。”

我伸出手,遮着脸偷笑。

在骆七七不认路的情况下,司机满脸大汗地开着出租车在下班放学高峰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我们送到放肆酒吧门前。

打价器上赫然显示着“76.00”。

骆七七豪爽地从黑色皮夹里抽出一张红色的人民币递给司机,说道:“对不起啊,您不用找了。”

说完,她打开车门,回头把我拉了出去。

“估计他以后再也不想来这里了。”我笑道。

骆七七回头笑眯眯地说道:“但你绝对会想来。”

我不知道放肆酒吧位于A市几环外了,这里只在500米开外的地方有一家超市和居民区,100米的地方有公交站台。

放肆酒吧外观看起来就像是废弃的仓库,红漆木门上方歪歪扭扭地亮着霓虹灯,形成了“放肆”两个字。

骆七七拉着我一路追风逐电般地进了酒吧。

跟我想的不一样,酒吧内部装修十分有个性,以“旅行”为主题,里面的建筑多为复古实木,墙壁上挂着客人去过的地方的照片。酒吧里灯光柔和,并不喧闹,跟“放肆”一名略有出入。

骆七七带着我进了一间包间,里面有两个男生正在玩着幼稚的“石头剪刀布”。身材高挑穿着白衬衫的男生一脸无奈,敷衍着他身边大闹的男生。

“你们两个别玩了!”骆七七架势十足,两手拍在桌上,喝止住他们,“我带了个朋友来,介绍一下。”

两个男生抬起头,我下意识地避开他们的目光,走过去关掉电子屏上滚动的热曲。

“纪青念,多多关照。”

“啊?那个好学生纪青念?”活力冲到顶端的男生走到骆七七身边,吃惊地问道。

骆七七笑呵呵地捂着嘴,说道:“对,念子今天是我的客人,你们都不许欺负她。”她指着这个男生,说道,“这是杨言笑,那是穆少白,都是我朋友。”

“嗨,美女。”杨言笑跟我打了个招呼,穆少白也对我点了点头。

骆七七一个栗暴敲在杨言笑的头上,说道:“不许调戏人家。”

“是是是,小的遵命。”杨言笑点头哈腰,然后抽出一支烟,给骆七七点上。

我忽然觉得自己跟他们不在一个世界。我走过去,倒了一杯酒,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骆七七被杨言笑捉弄,一口烟呛在喉咙口直咳嗽,穆少白回答我:“不是什么特殊日子,我们几个每周都会来这里聚一下。晚上8点的时候,酒吧会举行啤酒比赛。”

“你们要参加?”我问道。

骆七七一把将杨言笑塞进沙发里,解释道:“不是,喀喀……该死的杨言笑,不是我们啊,是凌皓辰,他还没来呢。”

“凌皓辰?”我惊呼道。

骆七七三人皆疑惑地看着我,她先开口问道:“你们认识?”

“我跟他才不认识。”说完,我端起杯子,仰头就饮。

饮完我就后悔了,嗓子灼热难耐,我尴尬地四处寻找纯净水。穆少白从沙发下拿出纯净水,拧开盖子递给我,我“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

骆七七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若有所思地笑道:“别拼命啊。”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包间的门就被踹开了。凌皓辰抱着一大堆零食跑了进来,然后将零食全部堆在桌上。末了,他偏过头看着我,仔细地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遇到熟人了。”杨言笑在旁边有点儿幸灾乐祸。

凌皓辰的表情像是被冻结了一般,许久,才缓缓地问道:“谁把她带来的啊?”

“我。”骆七七拍了拍胸脯。

凌皓辰一脸沉重的表情,双手握住骆七七的手,感慨道:“唉,恩人啊,恩人!今天的酒钱我全包了。”说完,他立马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单手撑着脑袋看着我。

我转过身,到穆少白旁边坐着,凌皓辰跟过来,一屁股坐在我和穆少白的中间,继续看着我。

“骆七七,我要走了!”我心里憋着火,大声喊道。

“别!”凌皓辰阻止道,“马上就有啤酒比赛了,纪青念,你等着,我去给你赢礼物。”

“谁稀罕你的礼物。”我冷冷道,起身就要走。

骆七七连忙过来拦住我,给凌皓辰使着眼色,凌皓辰走过来站在我面前,双手环胸,饶有意味地看着我。

我愤恨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同学,不要妄想在我的面前找存在感。”

凌皓辰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他凑过来,抬起手臂指着手腕上的腕表,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笑着数道:“3,2,1!”

话音刚落,酒吧服务员从包间外面将门打开,场地上主持人的声音随即响起,安静的酒吧开始热闹起来。

骆七七过来拽住我,往人山人海的舞池中央挤去。

放肆酒吧每个周末都会在这里举办啤酒比赛,谁喝得多,就有一次把旅行纪念照留在酒吧墙上的机会,并且酒吧免费提供酒水一个礼拜,还顺带赠送小礼品。

骆七七钻进人群中灵活地扭动着身躯,时不时跟我打着招呼,我不喜欢挤进去跳舞,便在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

旁边杨言笑像是伺候拳击手上场一般给凌皓辰捏肩捶背,递水擦汗的。穆少白坐到我旁边,凑到我耳边说道:“皓辰喝酒特别厉害,你等会儿就可以见到。”

“我一点儿也不想看到。”我靠着沙发,懒洋洋地打量着喧闹的酒吧。

我伸手摸向裤兜,发现手机落在骆七七家了。一想到回去定要被纪大海和马文娟骂一通,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端起桌上的酒杯,慢悠悠地饮用。

比赛现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人群加油的呼声里,我能清晰地分辨出骆七七和杨言笑的声音。我思索了一会儿,问旁边的穆少白:“要是凌皓辰喝醉了,你们谁负责送他回家?”

穆少白眉头一蹙,说道:“他是喝不醉的,不会醉到连家都回不了。”

穆少白的话音刚落,我就听见杨言笑大呼的声音,他从桌上跳了下来,将手里的啤酒盖扔出来。凌皓辰抹着嘴从人群里走出来,主持人宣布胜利时喊的是他的名字。

凌皓辰走到我面前,中间隔着一张低矮的玻璃桌,他举起手,做好瞄枪手势,对着我“嘣”了一声。骆七七和杨言笑都像马屁精一样恭维着凌皓辰,夸他真厉害。

凌皓辰坐在穆少白旁边,问我:“纪同学,你不想夸我吗?”说着,他将一个哆啦A梦的毛绒公仔在我面前晃了晃,“送你。”

“我喜欢维尼熊。”我拒绝道。

谁知道凌皓辰另一只手伸到我面前,举着维尼熊的公仔大笑道:“哈哈哈,礼品就是这两个公仔,纪同学,你太幸运了。”

真是黏稠的牛皮糖、垂死的臭苍蝇,我接过维尼熊,随手放在桌上。

骆七七招呼着凌皓辰和杨言笑去跳舞,两个性子闹腾的人开始在舞池中间斗舞,不出两分钟,就成了这个舞池的霸主。

我转头看着穆少白,问道:“你能把我送到公交站台吗?”

穆少白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

我起身走出去,他带好外套跟在我后面。

走出放肆酒吧后,世界安静了许多。夜空中只有一轮圆月,映得这个世界苍凉无比。

“这种氛围习惯了就好,但是不要太过沉溺。”

穆少白像个老友一般跟我说出这句话,我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嗯”字。

“能借我两块钱吗?”我的钱和手机都在骆七七家。

穆少白掏出两枚硬币,笑着说道:“刚好。”

我赶着101的末班车,在车门边对穆少白做了“再见”的手势:“跟七七说,我回家晚了家里人会担心,让她玩得开心,明天帮我把书包、手机带到学校。”

“好。”穆少白点点头,“路上小心。”

车子启动的时候,整个公交车上就只有我跟司机两个人,穆少白的身影在车窗外越来越远。

那天晚上,我什么也没有做,却没来由地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掀翻了。

我开始逃避着并不那么太平的家,开始渴望留在外面,纵使孤独,也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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