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光热烈,刺得楚瑶眯了眯眼半坐起来,被子裹在身上。
楚瑶皱着眉,脸上浮起恼意,她有很严重的起床气,最烦被人吵醒,当下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
“谁家儿媳像你这样,睡到晌午才起床?!你还有没有妇道!”
闯进来的是方夫人,一身金银珠串,锦衣华服,恨不得牙上都镶上金。
她不成样地学着京城里的富贵夫人扭着腰肢,奈何那一桶老腰实在壮实,扭起来多了几分滑稽。
方夫人扯着嗓子,吊着眉梢一脸刁蛮:“在我们乡里,新妇过门的第一日都要早起请安做饭喂猪的!你看看你懒到现在,那里有个大家夫人的样子,还有没有点羞耻心!”
她喋喋不休地念着,唾沫星子都差要将人淹死:“我儿是登科状元郎,你嫁到我们方家是你的福分,你看看你——”
“闭嘴。”
话没说完,楚瑶便冷声截断了话。
她眉目之间凝了几分杀气,青丝披散着,慵懒不屑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威严:“你儿是登科状元郎,我也是陛下亲封的将军,他不过在礼部领了个正五品的侍郎职位,我在军中是从三品的副帅,论身份,我是下嫁你方府,你该好好供着本将军才是。”
“嫁夫从夫!你在本家习的那些娇惯做派如今在我家可不好使!”
方夫人也不是寻常婆子,遵着的都是自家乡里的规矩,她一边泼辣地骂着,一边瞪着眼睛上前就要将楚瑶从床上拉起来,后者却先一步掀开被子跃到一旁。
楚瑶身姿庭拔地负手立在哪儿,房间里顿时响起低低的吸气声,似是惊诧。
方夫人看见楚瑶穿得妥当的衣服时,脸色登时黑了,指着楚瑶半晌没说出话来,气得舌头都打结了:“你…你这女人…”
此时,方夫人身后跟了一个簪金带翠的柔媚女子站了出来,她指尖的丹蔻浓艳,玉指捂着嘴,声音带了几分刻薄的嘲讽:“嫂嫂这个模样,该不会昨晚是让表哥睡地上的吧?”
楚瑶一挑眉,还正被她说中了。
她随手将头发绾在脑后,扫了一眼挤在屋子里的众人,心中不免烦躁。
虽然她向来不关心内宅之事,但是苏婉总拉着她念叨些深宅轶事,谁家的婆媳又闹到京兆衙门去了,谁家妯娌大打出手闹出人命了,谁阴险下毒谋害姑子了。桩桩件件,她原先以为定时流言添油加醋了,谁曾想,竟真叫自己撞上了。
这个一身暴发户模样的老妈子估计是自己那小秀才相公的亲娘,那小妖精似乎是小秀才的表妹,若她住在这方府,只怕日后的日子安宁不了。
吴柳儿这话像是踩到了方夫人的尾巴,新婚之夜新人不洞房,这简直就是耻辱。
她气得顾不上端形象大骂:“不知廉耻!没有妇道!洞房之夜你竟然合衣而眠,你这悍妇……“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想要去抓楚瑶。
“你给我去跪祠堂,你怎么对得起我们方家列祖列宗?!”
楚瑶灵巧一闪,只觉得好笑:“那是你家的祖宗,不用我对得起。”
“来人!”方夫人抓了两下都抓不住,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也是有下人伺候着的,呵斥着身后的两个婆子:“把她给我绑到祠堂,我要行家法!”
两个婆子闻言,应声便撸了袖子上前抓人。
“咚!”
只是她们还未抹到楚瑶的衣袖,人便已经直直被踹飞了出去,砸落在门槛上,都能听到身上骨头散架的声响。
随后,房间里便响起了那两个婆子的哀嚎声。
楚瑶干净利落地收回脚,目光带着几分俯视千军的睥睨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方夫人身上:
军中的精锐士兵,她可以一敌十。这种深宅老远里一把老骨头的婆子,怎么可能困住她。
“反了天了!”
方夫人脸色跟猪肝一般,眼见着摆架子的方法行不通,咬牙一跺脚,眼睛一红便开始哭天喊地起来:“我儿造了什么孽啊!娶了个悍妇,不贤良就算了,还要打我这个婆婆啊!”
她捂着凶口,一副随时要哭死过去的无赖模样:“我便是要赔上这条命,也要让我儿休了这悍妇!”
楚瑶闻言没有丝毫恼怒,却像是被点醒了一般。
对啊!
她不可以逃婚,但若是逼得方家请奏皇上要求和离,不就可以摆脱这婚事吗?
楚瑶上前蹲来,想拍拍方夫人,手还没放下方夫人却惊叫一声往后蹿了好远,一改之前奄奄一息的模样,一脸防备地盯着她:“你……你要干嘛?!”
楚瑶起身拍了拍手,一双眉眼弯成月牙,笑得愈发和善:“我觉得您说的对,所以您最好劝您儿子赶快休了我,不然以后,说不准我能闹出别的事儿呢?”
第一次听见有人自请下堂的,就连吴柳儿都怔住了。
楚瑶往门外走去,那两个婆子站在门口,见她走进,跟见阎王似的忙不迭推开。
果然,拳头映才是应道理。
楚瑶颇为满意地扭了扭手腕,就近翻了墙出府。
走了半晌,楚瑶见到周围路人奇怪的目光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昨日的喜服,忙拐进一家衣裳店买了一套修身的男装换上,之后便径直去苏府找苏婉。
……
“嘿嘿……”
苏府北苑,苏婉遣了下人,端着茶弯着腰站在一旁,对着榻上板着脸的楚瑶奉承地笑道:“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啊,你总不能孤独终老吧。”
楚瑶过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自己这旷古绝今的好友刺了一顿,苏婉好一番道歉后她才消了气。
可一听她提这婚事,她便又气不打一出来。
“那我可真是谢谢您啊!”
楚瑶双脚叠搭在方桌上晃荡着,睨了她一眼,接过她手中的茶:“苏小姐为了我的姻缘,还真是尽心竭力,不惜替在下拜堂。”
苏婉走到一旁坐下,手支着下巴嘻嘻一笑:“可我觉得那方青砚真的不错,你反正之后囫囵也是要找人嫁了,不如趁早挑个好的。”
她脸只有巴掌大小,一算眸子清亮,透露着八卦的气息:“我听说,是他亲自向陛下求婚的,若不是为了攀附你们将军府的权势,那就是……倾慕你许久。”
“倾慕?”
楚瑶脑中浮现着方青砚羞红着脸说话结结巴巴的神情,只觉得像是一团乱麻堵在脑子里,一想起来便觉得烦躁。
她摆了摆手:“那小书生昨夜之前都没见过我,是哪门子的倾慕啊?”
“许是听别人说的,”苏婉觉得不无可能:“坊间有关你的话本还少啊?什么英姿飒飒巾帼英雄的,光是听着便让人倾慕吧。”
听说的吗?
楚瑶垂眸,从旁人口中听说的自己,又有几分可信?
她冥冥中有种直觉,方青砚看她的眼神,倒不像是第一次见,那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楚瑶已经打定主要要让自己那恶婆婆自己闹得方青砚休了自己,忙着赶回去恶心那一府的人,不多时便准备回府。
可她刚出了苏婉的院子,身前便一阵劲风袭来,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呵道
“给我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