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故事会一：浮光错爱

傍晚的阳光斜斜穿过教学楼的拱形窗，镀上一层带有微尘的金色温暖。暮春时节的大学校园里，草地绿意正浓，微风拂过青石小径，带来一阵湿润的芬芳。那是新生入学后第四周，许多人对大学生活依然抱有美好幻想，恍惚觉得自己是大人的同时，也还保有未泯的少年心性。
坐落在这所知名高校西北角的古老图书馆门口，一道修长却略带疲惫的身影正停在阶梯上。他叫驼驼。
他推着细框眼镜，用手拢了拢略显凌乱的发，低声嘟囔：“这阅读清单到底要看多少本书啊……”
随即苦笑一声，收好手机，向图书馆大门走去。
驼驼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大学新生。他严格来说是复学的“老生”，与同一届人相比大了将近两岁。长相不算惊艳，但身材颇为修长，眼神时常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谁能想到，半年多前他还因为一些家事中途辍学，跟着叔叔折腾了一段“莫名其妙”的生意；如今，他咬牙又回到学校，打算重新拾起学业。
“这一次，我绝不能再耽误了。”他在心底暗暗发誓。
脚步声回荡在通往图书馆的石质台阶上。眼看就要踏进厚重木门时，一阵恬静悠扬的钢琴曲声从远处飘来。驼驼微微一愣，像被什么磁场抓住似的，转身循着声音望过去。
那声音并不属于图书馆里常见的演奏活动，而更像随性地借了某个空教室里的钢琴录播设备，行云流水，巧妙中透着亲和力。
好奇心促使他暂缓脚步，绕过图书馆边的一条林荫小道，走向音乐系那栋略旧的综合楼。
楼道尽头的琴房门半掩着，一道纤细的背影在键盘前端坐。那人肩上披着柔顺的长发，脊背挺得笔直，微微偏头的一瞬间，恬静和专注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宁静的光芒。
驼驼藏在门边，轻轻敲了敲门。
钢琴声戛然而止。
女孩转过头，看见陌生的面孔，好看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意外，然后很礼貌地笑了笑：“学长吗？抱歉，没想到有人过来，我这就让给你？”
“呃，不不，我不是来练琴的。我只是经过这里，听到你的演奏……很动听。”
女孩嘴角一弯：“谢谢。能被称作‘动听’，说明还不算太糟糕。对了，你是？”
“哦，我……叫驼驼。算是这儿的大三学生。”
“我叫甜甜，大一新生。”女孩站起身，微微屈膝，像是古代淑女般行了一礼，她有一双宛如盛着春日暖阳的眼睛，配上浅色的连衣裙，仿佛一只轻巧的百灵鸟。
驼驼被那份优雅和甜美晃得有些走神。直到甜甜轻咳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看得太久，急忙挠头道歉：“啊，抱歉，呃，我……失礼了。”
“没关系，是我唐突地在这里练琴。学校琴房比较多，不过这个点音乐学院可能都满了，所以我‘偷’了一间综合楼的多功能教室。幸好没被管理员赶出来。”
甜甜一边解释，一边微微调皮地吐舌头，看起来倒有几分可爱。
驼驼笑了笑，心想自己向来对音乐不够敏感，却偏偏被她的琴声牢牢吸引，或许那种温柔、宁静的气息本就能抚慰焦躁的灵魂。
“听起来，你琴弹得很好。”他诚恳地说道。
甜甜却摇头轻笑：“从小父亲就让我练琴棋书画，说是我们田家在天津是书香门第，女孩子还是多学点才艺才不枉此生。我其实比较喜欢画画，不过钢琴嘛，也就练得稍微熟一些。”
“这样啊。那……我其实是想问问，你在弹的那首曲子是改编吗？旋律很特别。”
“对，是我个人的小小改编。”甜甜有些不好意思，“原版比较古典，我自己琢磨了点现代元素。”
“听起来很舒服。”驼驼笑得自然，“我很喜欢。”
甜甜脸上浮现一层淡淡的粉红：“谢谢认可。”
离开琴房时，天色暗得更深，路灯次第亮起。校园里不少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返回宿舍。驼驼和甜甜在教学楼门口告别。
“田……哦，不好意思，我可以叫你甜甜吗？”驼驼谨慎问道。
“嗯，可以啊。”女孩点头，目光有些调皮，“我以后也叫你驼哥？好像你们宿舍的人也这么喊你？”
驼驼不好意思地笑道：“都行。那……我能加你社交账号吗？以后一起交流。”
“好啊。”甜甜大方拿出手机扫码，瞟了他一眼，“对了，你大三这个学期也算关键吧？听说马上进企业实习？还是先顾好你的专业任务哦。”
“嗯，多谢提醒。”驼驼收起手机，又看她一眼，“那我先走了。”
甜甜挥挥手，眼神清澈：“拜拜，驼哥。”
回到宿舍时，已是夜幕将至。驼驼没想到自己竟因为与一个初次见面的学妹说话而心情莫名愉悦。他把背包甩在椅子上，人却瘫进床铺里，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甜甜安静弹琴的样子——那种恬静、温柔，真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正当他打算发个消息给甜甜表示感谢的时候，“砰——”宿舍门突然被狠狠撞开，闯进来一个表情兴奋夸张的男生，一头新染的亚麻色头发张扬无比，脸上写着“我今天很嗨”的大字。
“驼哥，怎么样，今天又跑哪儿浪去了？有没有带哥们儿吃香喝辣啊？”
驼驼仰头看他：“腋毛，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撞坏了门又得赔钱。”
来人绰号“腋毛”，是驼驼大学里的同班同学兼死党，也或者说是“狐朋狗友”。只不过这个朋友偶尔举止奇怪，看人的眼神怪怪的。
腋毛嘿嘿一笑，把手里的外卖放在桌子上：“嗨呀，你不是说最近想减肥吗？那我就没给你买。想吃自己点，别怪兄弟我。”
“……还说什么兄弟呢？”驼驼嘴硬，但内心也习惯了对方的吵闹。他给腋毛让出桌子的位置，自己翻了翻手机。
腋毛突然压低声音，用一种看似神秘的口吻问道：“驼哥，我跟你说，今天上午上课，我碰到一个妹子，长得特别养眼！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那气质，那傲娇劲儿……啊，我好像恋爱了。”
“啥？”驼驼有些无语，“你一个上午见到的妹子？啥专业的？”
“听说是新来的……转学生，好像姓何，大家喊她鹤鹤？她家可有钱了，在京城都排得上号。”
“何……鹤鹤？”驼驼重复了一遍，“名字还挺特别。”
腋毛一脸向往：“她可傲了，不过越是这样的姑娘越有挑战性，对吧？我跟小分队那帮兄弟都准备观望看看。听说她脾气有点怪，刚来就怼了学生会长，挺带劲的。”
“呵，行啊，那你加油。”驼驼敷衍地笑笑。他对金字塔顶端的豪门千金完全没有概念，也不想过多接触。
“你这是什么态度？兄弟我好歹跟你说说我的感情冲动，你却完全兴致缺缺？”
驼驼耸肩：“没劲。对我来说，与其琢磨怎么追一个傲娇大小姐，还不如好好写个商业计划。”
“啧，你真是个怪人。”腋毛撇撇嘴，然后凑近他，若有所思地问，“不过驼哥，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是那种文艺范儿的，还是直接火辣一点的？”
驼驼脑子里闪过甜甜坐在钢琴前的画面，嘴角不自觉地带上笑：“我也不知道，随缘吧。”
腋毛盯着他那微笑的表情，眼中一闪而过一丝复杂，却随即嘻嘻哈哈笑道：“诶嘿，你可别偷偷背着我有了心上人啊。”
见腋毛打开外卖盒大快朵颐，驼驼干脆也懒得再跟他拌嘴，他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打开电脑，尝试查看今天漏掉的专业课资料。
但脑海里，却总闪现那淡淡的琴声，和甜甜那温柔的眸子。
夜色渐深，校园里灯火通明，偶尔有些宿舍还闹哄哄开着小型聚会。隔壁传来不知谁在高声唱歌，连走廊里都回荡着破锣嗓。
远在另一栋宿舍楼的甜甜同样彻夜未眠。她坐在桌前，面前摊着一本古典乐谱，却久久没能翻页。保姆叶姐给她送来一杯热牛奶，关切地问：“甜甜小姐，您是不是有心事？”
甜甜回过神，捧起牛奶喝了一口，微笑道：“没事，叶姐，你早点休息吧。”
叶姐皱眉：“我看你今晚都走神了。是不是学校里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人欺负你？”
甜甜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起家里长辈——他们又给我发信息催促，我有点烦。”
“催促你什么？继续考研？还是赶紧回家和那些富家子弟联谊？”
甜甜抬头看向窗外，没有回答。她家确实在天津颇有名望，父亲做学问为本，母亲则从事文化行业，家族内对她也有很多期待。但是甜甜内心一直渴望走出家族安排的道路，哪怕只是片刻自由，也要自己抓住。
她想起傍晚弹琴时遇见的那个学长，虽然只是短暂交谈，却让她感到一种温暖——不是那种故作绅士的刻意关心，而是带着点腼腆与真诚。
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有些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不过是第一天正式打照面，说不上几句话，就让她心里起波澜？
“难道是……对这个新认识的学长有一点点好感？”甜甜略带自嘲地笑笑，闭上眼轻轻摇了摇头。
她合上乐谱，冲叶姐安慰道：“好啦，叶姐，你别担心。我只是有点心神不宁。再过几天，我想去学生会报个艺术社团之类，让自己忙起来就好了。”
叶姐端详她好半天，才轻轻点头：“那行，你明天要早起上课，别熬太晚了。需要我叫你吗？”
“好呀。”
“那就睡吧，晚安。”
“晚安。”
房门关上后，甜甜放下牛奶杯子，轻轻叹了口气。她顺手拿起手机，刷到那位新加的联系人——“驼哥”。他的头像是一只手绘骆驼，诡异又滑稽，但却莫名地透露出一股坚毅。
“驼……驼哥。”甜甜低声念着这个昵称，觉得好像并不是太正式，却又带着点有趣。
她点进聊天窗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发过去一句简单的问候：“学长，感谢你今天的夸奖，晚安。”
消息发出后，她把手机扣在桌上，心里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与此同时，学校的另一处高级宿舍楼里，灯光依旧明亮。一个坐在定制真皮沙发上的女孩，面色冷淡地望着手里的日程表。她的身旁站着一位神情恭敬的女子，衣着干练，看起来像是管家或保姆的角色。
女孩放下日程表，说：“吴吴姐，我不喜欢这安排。为什么我要去参加那什么迎新社交？一群人聚在一起，无聊得要死。”
被称作吴吴姐的中年女子微笑道：“大小姐，您既然来了这所大学，就要适当融入环境。何家虽然有足够的财富，但并不代表您可以永远高傲地独行。更何况老爷说了，要您了解年轻人的圈子，为何家的后续布局做准备。”
女孩皱眉：“真是烦死了。说到底，不就是让我跟某些学生会干事搞好关系吗？这帮人有点手段？可我看他们不怎么样。”
“大小姐，注意用词。”吴吴姐放低声音。
女孩不耐烦地抬头：“好，我会去，但我只想看看有什么值得我花时间。”
“大小姐所说的人脉，可大可小。您若能在这所学校里遇到一些有趣的人，对您未来也有好处。”
女孩指尖轻敲沙发扶手，忽然想起白天那个瞬间：她在教学楼门口与学生会长发生口角，看似强势，却无意中瞟见旁边有几个男生路过。她只扫了一眼，其中有个男生对她投来惊讶的眼神，却又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像是不敢招惹她。
“那个人……”女孩脑海里闪过他的面容。似乎有点意思，但又记不真切。
“何小姐，您在想什么？”吴吴姐柔声问。
“没什么。”女孩撇撇嘴，看向窗外夜色。她的名字叫何鹤鹤，出身于京城何家，有着高傲与财富，也背负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命运。
这一刻，她并不知道，在同一片夜色下，两个同样年轻的身影已经开始了一段或许纠葛终生的故事。
三处灯光，三个人的夜晚。
驼驼躺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脸，心里有点说不清的兴奋与期待。
甜甜坐在书桌前，盯着手机界面，隐约带着笑意。
鹤鹤在灯火通明的高级宿舍里，无聊而又傲然地翻看资料，不时露出不耐和轻蔑。
这个校园即将迎来更多波澜。也许今晚只是一个起点，看似平常，却写下了命运起笔的第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