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暴雨暂停的维度爱你

暴雨砸在玻璃橱窗上，林栀把最后两本书塞进牛皮纸袋时，檐角铜铃正发出清越的响。她望着门外白茫茫的雨幕，指节无意识摩挲着围裙口袋里的小药瓶。
伞架上的黑伞突然被抽走。
"要关店了？"低沉的男声裹着雨水的凉意漫过来。林栀抬头，望进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男人黑色衬衫袖口沾着靛蓝颜料，像是从隔壁画室走出来的幽灵。
她低头系紧纸袋麻绳："雨伞租借处五点就......"
话音未落，玻璃门被推开。潮湿的风卷着松木香扑进鼻腔，男人撑开伞站在台阶下，伞面朝她倾斜出温柔的弧度："顺路送你。"
雨珠在伞骨上碎成水晶帘。林栀数着脚下青砖的裂纹，听见颜料与松节油的气息混着纸页的檀香在狭小空间里发酵。转过巷角时，男人突然停下，她猝不及防撞上他后背。
"第七块砖。"他指着墙根处墨绿的青苔，"从这里开始，积水会漫过鞋面。"伞柄忽然被塞进她掌心，下一秒林栀整个人腾空而起。她攥紧他肩头的衬衫，看着自己白色帆布鞋悬在浑浊的水洼上方。
雨声震耳欲聋，心跳却清晰可闻。
第二天同一时刻，黑伞准时出现在收银台前。男人带着潮湿的水汽靠在书架旁，铅笔画纸在指间沙沙作响。林栀擦拭着蒙尘的《追忆似水年华》，瞥见素描本上流畅的侧影——垂落的发丝，微抿的唇角，握钢笔时凸起的腕骨。
"陆沉。"他突然开口，画笔在纸面洇开一朵墨花，"我的名字。"
第七天暴雨转晴，陆沉的白衬衫沾着鸢尾紫的颜料。林栀将冰美式推到他面前时，杯底压着的诗笺露出一角："我要在你眼波的深潭里溺毙......"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穿校服的女孩抱着湿透的试卷冲进来。陆沉迅速合上素描本，林栀却看见他耳尖泛起珊瑚色。当啷一声，她失手碰倒糖罐，方糖滚落一地。
第八天没有雨。林栀对着橱窗整理书堆时，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转身瞬间天旋地转，药瓶从围裙口袋跌落，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哀鸣。
陆沉的瞳孔在晨光中收缩成针尖。他接住她下坠的身体，指尖触到她后颈薄汗，白色药瓶在木地板上滚动，瓶身标签被晨光照得惨白——地高辛片，心力衰竭患者的续命符。
"五年..."林栀望着天花板上摇晃的吊灯，涣散的视线里是陆沉煞白的脸，"从那次溺水...就..."
急救车鸣笛刺破晨雾。陆沉攥着她冰凉的手，素描本从背包滑落，哗啦啦翻开的纸页间，泛黄病历与五年情书重叠。2018年7月14日，海滨浴场施救记录：心脏按压四十二分钟，年轻画家为救溺水少女错过全国美展终审。
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在惨白墙壁上跳动，消毒水气息缠绕着陆沉指尖未洗净的鸢尾紫。他盯着抢救室门上跳动的红灯，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盛夏——少女苍白的脚踝在浪花中忽隐忽现，自己掌心的蓝颜料被海水泡成淡青色。
"患者室颤！"
"200焦准备！"
机械化的指令穿透门板。陆沉握紧素描本的手背青筋暴起，泛黄纸页间飘落半张配药单，背面是林栀清瘦的字迹："你睫毛上栖息的蝴蝶，振翅时便落下整个春天的雨。"
记忆突然鲜活起来。第七天暴雨中她踮脚整理顶层书架，薄荷绿的裙摆扫过他正在素描的右手，铅芯在纸面划出流星般的银线。那时她后颈有细小的汗珠，像晨露凝结在白色栀子花瓣上。
"准备肾上腺素！"
警报声将回忆撕成碎片。陆沉把脸埋进染着松节油味道的掌心，突然摸到衬衫口袋里坚硬的金属——是那天从她围裙口袋掉出的药瓶。螺纹瓶盖内侧刻着极小的法文：À la vie（致生命）。
抢救室门开时，他手心的药瓶正硌出新月形红痕。林栀躺在移动病床上，氧气面罩随着呼吸泛起薄雾，腕间还沾着书店便签贴的荧光粉。陆沉伸手想触碰她蜷曲的指尖，却被护士拦在ICU玻璃门外。
深夜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中，素描本在膝头摊开。五年间三百封未寄出的信从夹层散落，最新那封火漆印上是鸢尾花纹章：「今天在急诊室看到心电图纸，那些起伏的折线多像你雨中颤动的睫毛。」
透明玻璃突然映出奇异的蓝光。陆震惊觉监护仪波纹正与窗台雨滴同步震颤，当心跳频率与第七天暴雨的雨幕声重叠时，林栀的眼睫在月光下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