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带着爸妈往门外走去。
张萌萌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公司场景,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记忆中天灾后自己来这里收集废铁的画面。
这两种场景在她心里激烈地冲突着,让她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年底了,自家的公司忙得不可开交,一辆辆送废品的三轮车进进出出。
这个公司可是爸妈辛辛苦苦打拼了二十多年才发展起来的。
想当初,这儿只是个老张废品回收站,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才变成如今的老张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公司。
周围已经被新兴的小区包围得严严实实的,就像被一群巨人围在中间。
难怪会有地产开发商上门来谈地皮呢,以前都没怎么注意,这地皮足足有十几亩,还在路边,就像一块放在路边的大肥肉,确实很值得开发。
早年的时候,张建国外出打工,在外面结识了妻子李娟。回来之后,他们就决定做废品生意。
这夫妻二人就早出晚归,诚信为本,他们一点点地买地扩大规模,到现在已经有十五亩地了。
在外人眼里,张建国就是个公司大老板,家产几千万。
可实际上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自家啥情况只有自己知道。
这年头,资本进入这行业,砸钱一夜之间到处是人家的自动回收点,人家玩的是科技,圈的是钱。
这种单打独斗也是独木难支了,钱好像总是不够用,挣来的钱都在周转,大家都在互相拖款,钱变成了仓库里堆积如山、分类打包好的垃圾积压,表面有钱,但是流动资金紧紧巴巴的。
然而,这么辛苦打拼来的一切,钱没挣到多少,买下的地却升值了,却被大伯一家人勾结外人给盯上了,就像一群饿狼盯上了一块肥美的猎物。
拐了几个弯后,张萌萌来到一个堆垛区,对,记忆中就是这个角落的堆垛倒下来的。
这里的堆垛可真高啊,为了节约占地,足足有三层楼高,就像一座座小山似的。里面堆放的是已经分类好、确定年前要送到钢厂的废金属。
张建国开始有点相信女儿的话了。
为啥呢?因为这堆垛周围可走的路线经常变,一个好几个月都不进堆放区的人,怎么能这么熟悉地走在新堆出来的车道里呢?自家女儿从大学毕业后,就在市里找了个医药公司上班。
可她在公司里也没个正事儿,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全靠老妈救济着,还眼高手低的,根本看不上收破烂的老爸。
说到底啊,就是被网络上的短视频给洗脑了,嫌弃老爸没本事,没让自己成为富二代,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来公司找她妈妈,还得软磨硬泡地要钱。
张萌萌走进刚好能进吊机的车道,回忆了一下倒塌的地什么地方。
“老爸,以你的经验,这些堆垛会倒,要检查些什么地方?”
张爸转着看了看,发现有几个支持点的包不怎么硬,堆这么高确实有点堆的不合适。
咦,这是废铁区,怎么有些纸箱纸皮在这边,张建国蹲下身子,伸手把地上的几个废纸皮和纸箱捡起收到废纸那边打包,当他看见下面的废旧钢索,就愣住了,这是有人故意掩盖什么啊。
张建国顺着钢索摸过去,这一摸可不得了,他发现钢索都埋进了周边堆垛的支撑关键点上。
有些支撑地方看着都危险,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十分难看,开始慢慢变色。
他意识到要是吊机开进来,一拉扯钢索,那整片10几米高的堆垛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地塌下来。
按照计划,这些堆垛这几天就要装车拉走了。可平时负责打包、开吊机、堆摞的大伯父子俩请了一周的假,说是儿子相亲去了。
连分拣的大嫂都说要去帮忙,也没来上班。
刚刚夫妻二人还商量着把车开进来装车给钢铁厂送去呢。
自己拿上车钥匙,要去开抓机,萌萌就哭喊起来。
要是他们自己动手装车,吊机一碾压必然会扯动钢索,那后果可不堪设想啊,张建国想到这儿,不禁打了个寒颤。
张建国和李娟的脸色煞白煞白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眼里满是惊恐。
李娟气得脸都红了,她气愤地说:“这是谋财害命啊,必须报警。”说着,她作势要去拿手机。
张建国赶忙伸手拦住了老婆的冲动。
他沉默了一会儿,就像一座雕塑一样站在那儿。
在社会上打拼这么多年,他知道这种情况报警也没什么用。
得自己去证明这是有人要谋害自己,而且按照萌萌说的之后会有大灾难,根本没时间在这上面耗费精力。
再说了,报警还会让对方警觉起来,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他心里明白,坏人都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可不是嘴上道个歉就能了事的。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的事情可多了。就说村里吧,不是没有为了几平方的地就争吵打架的,还有五保户一死,盖房子的马上就占一大溜地出来的,五兄弟都不养老人,让老人活活冻死的。有些人就是坏,只在窝里横,眼睛里就只看得到那一点点利益,还一根筋地走牛角尖。
张建国气得手都发抖了,他哆哆嗦嗦地拿出根烟,点了好几次才点着。
他没想到自家人竟然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终于,他缓缓开口说:“好吧,萌萌我相信你,但是我们该怎么做呢?”他现在已经气得头发昏,也只能朝着张萌萌问起来。
“我们先回家吧,我想确认一些事情。”张萌萌见真的有陷阱,不敢怠慢,那记忆中的还有更重要的事。
张建国轻轻把废纸皮和纸箱丢回钢索上,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在大门口旁边有个用废铁皮搭的狗窝,两只又大又壮的大狼狗在那儿。
这两只狗没拴着,看到张萌萌过来,立马讨好地摇着尾巴,那尾巴摇得像个小风扇似的。
张萌萌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装满了星星。
她轻声唤着:“黑虎,黑豹。”这声音温柔得像一阵春风。
这是去年老爸托关系买来的淘汰军犬,这两只德牧因为有多动症,没耐心等问题,不好好配合训练才被淘汰的,没考上“编制”就成了废品公司的保安。
毕竟是上过学的狗子,相当通人性。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许久不见的好伙伴,在末世之后,就靠着这两个伙伴保护自己呢。
它们不知道吓退了多少不怀好意的人,还咬死咬伤那些想吃狗肉的人。陪着自己去山上打猎,熬过暴雨期。
直到极寒后期,两只狗实在打不到猎物了,大伯一家趁她不注意,被它们保护着的家人捆起来,然后把它们给杀了。
自己见到的时候,它们已经没气了,当时自己抱着它们哭得死去活来,反而被堂哥拖着丢开。
“上辈子你们护我周全,这辈子我来护着你们。”张萌萌在心里默默地说。
黑虎和黑豹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小主人,只能呜呜叫着,用头拱张萌萌,像是在说:“小主人,你怎么了?”像是想安慰她。
这时候,皮卡车开到身后。张萌萌松开狗子:“黑虎,黑豹,看好大门。”两只狗就像两个听话的小卫士,分别跑到大门两边蹲下守着。
还是这么听话啊,张萌萌抹了下眼睛,吸了吸鼻子,拉开车门上车了。
张建国走到门口,那几个小工正在拆解区拆解废品呢。每个人都忙活着自己手头的活儿,就像一个个小工匠在精心打造自己的作品。
有的拿着大钳子把大件废品拆得七零八落,那动作熟练得很;有的正把拆好的小零件按照材质或者类型归到不同的框子里,眼睛专注得很。
张建国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喊道:“小刘,我有事回家一会,你看着点,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小工们纷纷抬起头,其中小刘笑着回应:“好的好的,有我在你放心啊。”那笑容就像春天的花朵一样灿烂。
然后,一家人就上了皮卡车,朝着附近的小区驶去。
到了小区里,张萌萌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小区里的景象吸引住了。
她看到几个大妈坐在树荫下,手里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那模样悠闲得很。
旁边围着几个孙子孙女,大妈们正家长里短地聊着天。
一个大妈指着旁边的小男孩说:“孩子就要看紧了,一不小心就会玩到马路上。”其他人马上认同。小男孩正开着遥控车,对着路牙子冲过去:“冲啊,我的超级战车!”
不远处,几个老头围在健身器材旁边下象棋。
其中一个老头刚下了一步棋,对着对面的老头说:“老张啊,你可看仔细喽,这一步我可是想了好久的。”那神态骄傲得很。
旁边有几个年轻人路过,其中一个年轻人小声嘀咕:“呵,你看这些老头,还有心思关心国际局势呢。”
他的同伴接话道:“那可不,经济下行,咱们年轻人都在为找工作发愁,找到工作的又被996、007压得喘不过气来,又不影响我1800的工资,哪有闲心管那些啊。”那无奈的语气,就像霜打的茄子。
张萌萌觉得这么和谐的画面就像是在梦中才有,她不禁多看了几眼,想把这平和的画面深深地印在脑海深处。
走到电梯口的时候,“唰”的一下,电梯门开了。
一个小男孩“嗖”地冲了出来,一下子就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李娟身上。李娟“哎呀”一声,身子晃了晃。
紧接着传来一声:“慢点,乖乖。”
这时候,一个胖大婶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借过借过。”边喊还边伸手把李娟往旁边使劲儿一挤。李娟被挤得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
张萌萌眼睛一瞪,心里暗道:哦,这不是以后坑了全楼人的那个楼长嘛。
一家人本来心中有事,这时候也不想惹什么麻烦。
张建国就像个老母鸡护着小鸡一样,拍了拍李娟和张萌萌的肩膀,轻声说:“算了,别跟他们计较了。”然后一家人默默地往旁边让了让,走进了电梯。
李娟看着这横冲直撞的一家人,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唉,果然是坏人变老了啊。听说当年她就仗着自己年纪小,到处上蹿下跳喊口号,就不是个好东西。”
张萌萌忍不住对爸妈小声嘀咕:“爸妈,这个不就是什么楼长吗?”
李娟皱着眉头说:“自封的楼长,王勤莲啊,提起她就来气,天天说她上面有关系,什么都要顺着她一样,只是大家都没空跟她吵。”
张萌萌撇撇嘴接着说:“记忆中天灾前要封控的时候,大家囤物资,让她等电梯时间长了点,她就在业主群里到处喊话她有内部消息让大家别慌,不用囤物资。好多人都信了她的话呢。”
张建国哼了一声说:“哼,结果呢?”
张萌萌提高了点儿声音说:“结果啊,天灾过了半个月,这楼长天天扯着嗓子喊口号,还找了几个人说要维护秩序。打着上面的旗号,让大家把食物都集中起来,统一分配。”
张萌萌气愤地说:“这可倒好,粮食一到她家,全被她和她那几个人分光了。”
张萌萌跺了下脚说:“饿急了的人等不到分粮,大家发现被骗了,上门找她要粮食。可她早有准备啊,她们有组织有预谋的,咱们这些零散的住户哪是对手。”
李娟好奇地八卦着说:“那后来呢?”
张萌萌眼睛里冒着火说:“那些饿急眼的住户天不怕地不怕,一起冲破她家大门,你们猜怎么着?她家到处都是灾前囤的物资,满满当当的。当初在业主群里喊着不让囤粮的是她,囤得最多的也是她,坑大家物资的还是她。”
张萌萌双手抱在胸前说:“她就是贪心,以为大家都怕她上面有关系。可她忘了,饿急了的人啥都不怕。最后啊,她反抗被人打头上了,只能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当大家发现没人管的时候,道德无底线,罪恶开始了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