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又回了京城。
言鸿又陷入繁忙的公务之中,言烨都经常看不见言鸿的身影。没过多久圣上下旨让言鸿担任钦差南下,开春就出发。
言烨和六公主也快要进入新太学了,原本六公主去年就该入了,但想等言烨一起就拖了一年。
两人同窗中并没有考学上来的子弟,想来也是料到他们这帮人都不是走这条路子的。言烨听玄华说她的太子哥哥当年就是在新太学结交了好些青年才俊,如今个个科考及第。
“烨儿,你知道贺将军吗。”
言烨点点头,大周的战神贺将军谁人不知。前些日子班师回朝引起好大的阵仗,百姓们全都出来夹道欢迎。
“贺将军的儿子也要来太学了。”
言烨瞪大眼,手捂着嘴
“小贺将军不是,不是都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吗,现在入太学,太晚了吧。”
玄华双手抓住言烨的肩摇了摇,一脸无语
“怎么可能是小贺将军,贺将军还有一个儿子啊。”
“哦哦,对哦。”言烨这才想起来贺将军的小儿子同她们差不多大。
两人摸摸索索一番才一起上了马车,今天是她们特地约好的一起去新太学。
等到了地方,两人像其他人一样跟着领路的小厮往里走,许多比她们大的学子聚在长廊上看热闹。
“那两位姑娘是谁啊,生得好美。”
“那是六公主和左相府的言小姐。”此言一出,本想讨论一番的人都闭上了嘴。
“我怎么觉得,这一批学子除了六公主他们,平民子弟居多啊。”
周围人都点点头,几个姑娘都站在一起,其中一个姑娘靠在柱子上,一脸嫌弃的看着旁边的同窗们:
“世家子弟家中数不尽的藏书典籍,冷了有银炭,热了有冰片,笔墨纸砚要用上好的,平民百姓的孩子为了念书,冬生疮夏生痱,没有笔墨就用树枝,就这样那些个世家子弟还考不过人家,我看就是一帮蠢货。”
“我赞同,真是一帮蠢货。”
旁边的人听完大多认同,考学都是凭才学说话。
“玉然,你这话说的精辟,不过可太难听了,你难道不是世家子弟,这新太学一大半都是世家子弟。”
玉然扬起下巴,“哼”了一声。
“我就是商贾出身,再说了,又不是说的你们,怕什么。”
说罢转身就走。
言烨和玄华刚进屋,还没落座,玄华就又急匆匆的跑出去,说是有东西落下了。
言烨拎着玄华的小口袋,无聊抛着系在自己腰间的香囊,上面绣着一只小猫和一只兔子,是去年生辰时玄华送给她的。
“言烨!”
言烨转头,看清来人,不自觉皱起眉来。
“还真是你!”
对面站着一个趾高气昂的女子,怒气冲冲地看着言烨。
来人是户部李尚书家的四小姐,她母亲是继室,但因原配并无女儿,当初家里就想送她进宫当公主伴读,户部尚书本就是太子一脉的人,仗着这层关系入了好几次宫,自以为板上钉钉。没成想皇后心中早有人选。
这李四小姐没做成公主伴读,不知又从何处听到些小道消息。一直跟言烨不对付,在京城小姐们的聚会上有意无意膈应言烨。
言烨可烦她了,以前和其他小姐玩,都高高兴兴地,她上来就阴阳怪气一通,大家脸色都变了她也看不出来,后面爱办聚会的冯姐姐都不请她来了。
言烨忍住白眼,转头想走。
李四小姐跑过去挡住她
“言烨!你跑什么!”
言烨早就懒得和她维持表面关系了,没好气的回答她
“李小姐,我同你不过在踏青时见过几面,你不待见我还想我待见你吗?”
李四小姐瞥见言烨手中的杏黄色口袋,不可置信地指着言烨
:“你和六公主一起来的。”
言烨还是忍不住翻了白眼,举起手中的口袋,看向李四小姐:
“李小姐,我自幼就是六公主伴读,你今天才知道吗。”
“要不是六公主你怎么可能入得了太学!”李四小姐突然放高声音
这人魔怔了吧,言烨退后两步,周围已经有人往她们这里看。
“李晓春,你有病回去治,在太学发什么疯。麻烦你看清楚,我!言烨,爹爹是一品大员,娘亲是诰命夫人,就算我什么也不干只要我想我照样可以入太学。”
李四小姐的爹爹也是朝廷重臣,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圣上心腹,再加上她娘也是续弦,不可妄请诰命。
她眼瞧着言烨又想走,一激动竟然上前抓住言烨的手腕。口无遮拦的胡说八道起来:“你还不是有个继母,你娘是诰命夫人又如何,还不是早死了,你现在得意有什么用,别步你娘的后尘。”
“啪!”
言烨这一巴掌使足了劲,周围都是看热闹的目光,不出一刻两人争执动手的事便会传遍京城。这也是言烨之前一直忍着的原因。
言烨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拿她已逝的母亲说事,虽说并无甚感情,但这样的做法令她愤怒恶心至极。
世上失去母亲的并不止她一人,她幸运还有好爹爹,好祖母疼她。那些失去母亲又无人庇佑的人在被这样的人伤害时该有多无助,多伤心。
她一把揪着李四小姐的头发,李四小姐发出一声惨叫,却又不敢动弹。言烨一字一顿的对着李四小姐说:
“你要是再敢在我面前提我娘,我一定把你脸撕烂。”
入太学不允许带丫鬟侍从,无人上前阻拦言烨。言烨放手时,李四小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恐地看着言烨的背影。
言烨无视周围的目光,找了一方位置坐下,打开玄华的包拿出用油纸包着的蜜饯吃。心里想着玄华怎么还不回来。
一人走来坐在言烨前方的位置,言烨抬头便看见一位公子直勾勾地把自己盯着。
“这里有人了,是六公主。”言烨没见过这人,京城的公子大多喜好风雅,爱穿长衫。这人却一身劲装,绑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见言烨抬头看他,龇着大牙就冲言烨笑。
“那我等会儿坐你后面。”
那人也不动,仍旧把言烨看着。
“我叫贺驰疆,驰骋疆场的驰疆,刚回京城,你叫什么。”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言烨也不是将怒气牵连他人的人。
“言烨。烨烨震电的烨。”
“真好听,跟你人一样,刚刚的事我都听见了。”
言烨与贺驰疆对视,心里琢磨这人想干什么。
贺驰疆看言烨脸色不好连忙解释: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刚回京城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你被欺负了想帮你来着,结果你这么厉害,你是我见过除了我娘以外最厉害的姑娘。”
言烨闻言心里傲娇的“哼”了一声,又感觉贺将军的小儿子怎么傻傻的。
“你不觉得我打人不对吗?”
没想到贺驰疆眼睛一下就亮了,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
“乱说话就是要被收拾,言烨,以后要是有男的欺负你,你就叫我去收拾他。”
言烨突然觉得眼前被迷了一下,这贺驰疆怎么这么自来熟。
贺驰疆还想说什么时,玄华回来了。
“烨儿!怎么回事!”
玄华直接从旁边扯了一把椅子坐在言烨旁边。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贺驰疆。
言烨三言两语说清缘由,玄华大呼可恶:
“这么重要的时刻我竟然不在!幸好你没有被欺负。”
转头一脸狐疑地看向贺驰疆。
“殿下,我是贺驰疆,言烨新交的朋友。”
贺驰疆面不改色的给自己划分出定位,玄华惊讶地看着言烨。
言烨也很惊讶,但看着悄悄瘪嘴看自己的贺驰疆,还是犹豫的点了点头。玄华小手一挥
“行!烨儿的朋友就是本公主的朋友,以后罩着你了。”
言烨看着兴致高昂的玄华,和掏出一个奇奇怪怪的铃铛开始给她们介绍的贺驰疆,这学,还能上吗。
事实上,言烨想的没错,接下来的日子堪称鸡飞狗跳。
贺驰疆出生在边塞,在京城并无伙伴。遇上言烨和玄华,像是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吐出来,将自己在边塞得的奇珍异物一一拿来逗言烨她们开心。
这日,贺驰疆趁着夫子还未来就连忙招呼言烨和玄华凑过来。
“我跟你们说,这个叫葡萄干,酸而不涩,甜而不腻,两者结合,作零嘴再好不过了。”
贺驰疆打开罐子,给言烨和玄华各倒了一些。言烨还用手帕接着,玄华瞧着新鲜迫不及待的入口。
“我只知每年楼兰都会进贡葡萄甜瓜,这葡萄干我还是第一次吃到。”
言烨上辈子吃过这葡萄干,不过古代的葡萄干纯天然无添加,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吃到,怪喜欢的。
“我们都在这新太学待了一年多了,你现在才舍得给我和华姐姐吃葡萄干,未免太小气了。”
贺驰疆见言烨吃得舒心,一边将装着葡萄干的罐子塞进言烨怀里,一边回应两位祖宗的话:
“你们没在那边不知道,葡萄甜瓜在那边随处可见,虽比不得贡品,但二十文钱就能买一篮子的葡萄。这葡萄干也是那边的小吃,不过登不得大雅之堂,自然不能进贡给陛下。”
“言言,我这一年在漠西带回京城的东西,只要你俩看上就给我‘借’走了,这葡萄干是我娘新让那边的人带来的,这不刚入手就孝敬给二位了吗。”
葡萄和甜瓜每年运入京城的数量甚少,不易保存,言烨也只有在皇后那里吃过几次。
言烨和玄华闻言相视一笑,又被勾的有些馋了,玄华忍不住回怼
:“那你在漠西岂不是天天吃?”
贺驰疆见两人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下次我带你们去漠西玩就是了,一次吃个够。”
言烨和玄华对视一眼,都看见对方眼中的失望。不说玄华,就是言烨也不可能被允许去边塞。
不过很快,两人沮丧的情绪就消散了。贺驰疆又掏出了两样东西,给言烨和玄华一人一个。
“答应你们的,看看喜不喜欢,我可挑了足足两个时辰。”
言烨看着手中的陶瓷小人,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身前,头微微下垂,眼神却不老实地往别处看。言烨还从未见过这种样式的娃娃,摸起来细腻光滑,叫她爱不释手。
玄华的娃娃则是捧腹大笑,衣裙都被带的飞起来,好似面前发生了什么很有趣的事。
“怎么样,本少爷的眼光可还满意。”
言烨点点头,就看见贺驰疆又掏出个娃娃,双手张开,神色狡黠,貌似要干什么坏事。
“这是我,那两个娃娃分别就是言言和殿下,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
三人正要把娃娃们放在一起比对一番,贺驰疆余光一闪,瞬间跳回自己的座位,玄华见状也急忙转过身,言烨将娃娃们收好,一抬头,便看见夫子正不善地盯着他们。
言烨正紧张,就感觉被戳了一下。言烨不理他,他便又戳了一下。直到夫子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这里后,言烨才忍不住转头轻声问:
“作甚?”
她先是听见一声浅笑,然后一只手伸到她的右侧
“葡萄干,我要吃。”
言烨急忙把罐子放在那只手上,刚转正身子,后面的手又戳了她一下。
“明日下学我带你们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言烨刚想问什么地方时,夫子怒不可遏的声音传来
“贺驰疆,你当我不存在是不是,给我出去站着!”
言烨不敢动弹,贺驰疆将书拿起,经过言烨时装作不经意碰了碰言烨的肩膀。
言烨微微点头
到下学,言烨和玄华走出教室看见蹲在墙角的贺驰疆。
“贺公子,夫子叫你出来反省,你怎可作出这般姿态,简直有辱斯文!”
玄华拿起书,摇头晃脑一番最后指向贺驰疆。贺驰疆一把夺过书籍,清清嗓子;
“咳咳,六公主可怜可怜在下吧,在下自幼便身娇体弱,足足一个时辰,在下不仅腰酸腿痛,哎哟!哎哟!怎么这么晕。”
贺驰疆手扶额头朝着墙倒去,正好靠在墙上。
言烨捂着嘴看着两人的表演,见贺驰疆这番,也忍不住开口调笑:
“贺公子怎的头晕眼不花?怎么不朝着后头倒?”
贺驰疆站直将书递给玄华,
“言言你也变坏了。”
言烨闻言扮作无辜:
“怎么,我这张嘴你不是认识我第一天就知道了吗。”
贺驰疆也跟着笑。
天色尚早,他带着两人出太学往西走,在西市口时停下了。
“到了!”
随后将两人领进一处不起眼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