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犯了一个错

顾盼睁开眼，挂钟上显示的时间是0:15。
“吵醒你了？”
林逐晏放下包，在她身边坐下，眉眼间掩盖不住的疲惫。
“以后我加班晚回来的话，就别等了，去卧室睡吧。”
他的手轻轻覆上顾盼的肩，带着从外面寒风里带回来的冷意。
“知道了。”
顾盼推开他的手，起身朝卧室走去。
他们之间，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每天早上醒来时，身旁的被窝早已变得冷冰冰；忙碌一天后，回到这个只有尘埃作伴的家，孤独地吃晚饭，孤独地消磨时光，孤独地等待。
等待这个男人带着满身疲惫回来，例行公事般重复那几句不咸不淡的问候，然后像两个同居的陌生人，各自沉默地睡眠。
顾盼躺在松软的被子里，目光涣散地望着天花板。这样一潭死水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吗？
林逐晏曾经的温柔呵护，似乎在他升职的那天起便成为封存的记忆，顾盼时常恍惚，过去那个体贴细腻的林逐晏，和现在这个沉默疲惫的林逐晏，究竟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一开始，她还会试探地抱怨男朋友忙于工作而忽略了她。那时的林逐晏，总会笑着把她搂进怀里，掏出精致的礼物，撒娇说：“求亲爱的原谅我。”
后来，他加班的次数越来越多，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面对日渐疏离的林逐晏，顾盼渐渐失去了抱怨的力气。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工作？”她这样问过。
“要赚钱啊。”林逐晏轻描淡写地答。
钱，比我们的感情更重要吗？
这句话，顾盼始终问不出口。因为她隐隐害怕，林逐晏其实是不爱她了，所以才会如此逃避这个家。
他不爱我了吗？
每次这个念头浮现，她都觉得心口像是被钝器击中，痛到无法呼吸。于是，她选择逃避，也选择忍耐。比起直面失去林逐晏的痛苦，她更愿意装聋作哑，维持着这段行将崩塌的感情。
也许，对他而言，他们只是搭伙过日子，所谓的“爱”，早已被时光消磨殆尽。或许他只是太过善良，不忍心抛下这位与自己度过七年时光的恋人。
顾盼就这样怀着苦涩的心情，在孤独与自我折磨中，熬过了一日复一日的痛苦时光。
……
林逐晏洗漱完，带着淡淡的水汽钻进了被子。
顾盼正准备听他例行公事的“晚安”，却意外地等来了别的话。
“顾盼，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顾盼睁开眼，看到林逐晏柔顺的刘海垂在额头，很像大学时的样子。
那时，林逐晏还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用发油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蓬松的头发留着刘海，跑步跳跃时会随风飘动，每根发丝都有着蓬勃的生命力。
“什么事？”
林逐晏支起一只手，侧着头看她，另一只手随意绕起她的一缕头发。
“还记得姜星竹吗？我表弟，现在在学美术，他过段时间要来S市上一个教授的补习课，舅舅不放心，希望他能住咱们家，咱们也能顺便照顾一下。”
林逐晏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顾盼的表情。
顾盼一怔，随即点头：“噢……可以啊，我没问题。”
次卧闲置着，男朋友的表弟要来借住，她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谢谢你，顾盼。”
礼貌又克制，这就是与顾盼相敬如宾的爱人。
虽然顾盼答应得很爽快，但林逐晏还是有些担心：“星竹这孩子，性格比较……活泼，可能会让你烦心，而且毕竟是男孩，如果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顾盼点点头，她对姜星竹的印象仅限于林逐晏给她看过的他们兄弟俩小时候的照片。
但她并没有特别担心，再怎么说她也是长辈，对付小屁孩儿的能耐她还是有的。
林逐晏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手臂环上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在耳边低声说：“晚安。”
……
即使是周末，林逐晏依然去了公司。
顾盼从健身房回家的路上，看到街边的花店里有新鲜的百合，索性买了一束，打算回家摆在客厅添点生气。
抱着百合花走到小区门口，她远远看见一个男孩，染着一头扎眼的金发，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背上还背着两块画板，艰难地朝小区里挪动。
出于好心，顾盼走到他身边问：“你好，需要帮忙吗？”
男孩看向顾盼，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在顾盼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时，他突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嫂子，是我啊，姜星竹！”
顾盼愣住，眼前这个高挑帅气的男孩，很难和她脑海中那个像小毛猴的孩子联系在一起。
”星竹？你长这么高了！”
不仅是长高了，曾经稚气圆润的脸如今变得线条分明，五官锋利精致。裸露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显然有在好好锻炼。
姜星竹眨眨眼，笑得活泼又真诚：“嫂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一点没变，感觉就像跟我同龄一样。”
顾盼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嘴唇：“太夸张了吧。”
“没有，是真心话。”姜星竹笑着，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耀眼得刺目。
尽管姜星竹一再声称自己可以拿得动，顾盼还是接过一部分行李，和他一起往家走去。
短短几分钟的路程，姜星竹的话可能比林逐晏一整天说的还要多：
“嫂子，你工作是什么呀？”
“工作很辛苦吧？休假多吗？”
“小区的绿化真不错，空气好好！”
“刚刚路过的小狗长得好丑哈……”
“嫂子买的花真好看，眼光真好！”
……
顾盼看着他，有些好笑地感慨：果然还是个精力无限的孩子啊。
和林逐晏在一起久了，顾盼与人相处的节奏也不自觉地放缓，如今被姜星竹这样高密度的对话“轰炸”，让她隐隐有些头疼。
但这种久违的喧闹感，却让她觉得新鲜而生动，就像一片寂静的湖水里突然放入一条活泼的小鱼，平淡无味的生活偶尔变得吵闹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姜星竹这抹耀眼的金色，就这样闯入了顾盼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