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路程远,从早上十一点走到下午四点钟才到。走得高速路都花了整整五个小时。庞小慧一直感慨说订酒店简直太明智了。
到了之后明美首先给童铭打了个电话,确定一下他明天过来得时间。电话里总是传来嘈杂声,想多聊两句都没心情。挂了电话三人开始布置房间,整理东西。因为只有三个人,吹气球都吹得腮帮子酸痛。等到基本整理好之后三人才出去吃东西。
“来,干杯。”庞小慧端起啤酒就要碰杯。明美却迟迟没有动,她并不喜欢喝酒。小慧知道她向来滴酒不沾,可现在情况特殊。“喝一点儿也无妨,明天你就要告别单身了。今天就当作是你的单身派对吧。”
这么一想想确实是特殊日子,明美也不再推脱。举起啤酒和她们二人碰杯。许久没有喝酒,明美这一口喝得太猛了,辣的喉咙难受。
艳姐今天话比较少,直到明美喝完酒之后才慢慢道:“我有点担心你嫁过去之后的婆媳关系。”
明美却不以为然。“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切随缘吧。”
明美事先问过童铭来接亲的时间,说是九点准时来接亲。婚礼当天早上六点明美就被艳姐和小慧拉起来梳妆打扮了。艳姐为她整理这头饰,语重心长的嘱咐着她:“出嫁以后你要孝顺公婆,和童铭要相敬如宾。”
明美拉着艳姐的手。“艳姐,我会的。”虽然她对童铭没有爱情,但是她一定会把他当做亲人。亲情也许会比爱情更加好经营。
庞小慧拿出随身携带的手机摄影架架好,打算给明美拍一段出阁的视频。此时明美头戴凤冠,身穿身着色绣禾服。艳姐将长度为两米的霞披给明美披上,并小心翼翼的将扇子递到她的手里。明美照着庞小慧的引导,拍了一段一分多钟的小视频。视频中有一个明美卸扇的镜头,在背景音乐的渲染下颇有几分大家闺秀出阁的气质。
随着接亲队伍的到来明美越来越紧张,很明显的感觉到手心里全是汗。耳边传来的是艳姐她们和门外人的对话。
艳姐问:“你们是来干嘛的呀?”
“接新娘。”门外的喊声乱糟糟的,显然事先没有商量过。
庞小慧在一旁忍不住笑。“那你们来接新娘总要有点诚意吧!”
“怎么办才叫有诚意呢?”
“根据传统,拿出诚意来。这边就开门。”庞小慧继续逗着外面来接亲的人。
坐在床上的明美看着这帮闹哄哄的人紧张感也减少了许多,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浓。此时此刻明美是很享受的,虽然和她曾经梦想的婚礼大不相同,但是氛围却一点儿也没少。
艳姐和小慧正拆着从门外递过来的红包。她们还是想再为难一下新郎,让他多拿出些诚意来。经过几番闹腾童之后童铭从门缝递出两个大红包后艳姐她们才罢休。经过重重刁难童铭最终还是把捧花递到明美的手上。明美才刚接过捧花就听见大家起哄要童铭抱着她上花车。童铭哟不过大家只好照办。为了防止掉下来明美只好环住他的脖子。童铭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西服,在颜色上倒是能和明美的华服相呼应,从风格上来看就显得有些不太协调。
从这个县城到童铭他们村子需要经过一个小镇,之后再走大概四十分钟的山路才能到达。总体大概需要两个小时左右。明美坐在婚车上把玩着怀里的捧花,童铭则是看着窗外的风景。两人都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尤其是明美,童铭好歹还认识开车的司机,不像她只认识童铭。
不过这个司机似乎还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尴尬气氛。笑呵呵诋毁童铭说:“阿铭,你媳妇还挺漂亮的。”说完还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明美。
童铭和他们是一个村里住着的,总是爱开些玩笑。童铭怕明美不自在,直接以平时开玩笑时的语气说:“开你的车吧。”
“哟哟!我这才说一句就护上了。”那语气要多酸就有多酸。
明美此时确实尴尬的,耳根子都红了还要装作不在意看向窗外。童铭看出他的不自在指着司机为她介绍:“这是我表姑姑的儿子斌斌,和我一个村长大的。他平时就爱开玩笑。”
斌斌是个不大喜欢拘谨的人,童铭刚介绍完他就接着向明美问好。:“你好表嫂,我叫李斌,比童铭还要小三岁。”
“你好,我叫明美,今年二十岁。”跟他们两个比明美的年龄就小了许多。
听见他的年龄李斌确实是吓一跳,在城里二十岁就结婚的人很少的。“那你年纪还小,今后该怎么称呼呢?”
“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对于称呼明美倒是不介意。
“那也行。反正我和阿铭平时都是叫名字的。”李斌觉得两大老爷们叫“哥啊!弟啊!”显得矫情,还不如直接称呼名字。
一路上明美除了偶尔和他们搭两句话便是看窗外的风景。一路走来看见有山,有水还有树林,时不时的还会看见鸟儿朝树林飞去。对于季明美这种与世无争的人来说,这里远离城市喧嚣,别有一番天地。
另一辆车里的艳姐和庞小慧则是为她担忧。从小镇出来后就属于山路,艳姐开车开到怀疑人生。在城里的时候道路平坦,现在路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
庞小慧忍不住叹气。“你说明美在这种环境下能够适应吗?”明美毕竟是在城里长大的孩子,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一下来到这种环境只怕难以适应。
艳姐不知道明美为何会选择嫁到这种地方,不过她既然来了就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她既然选择这里,应该能适应。”
“她为什么会答应来这边呢?”以明美的条件完全可以在城里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为什么就偏偏选择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艳姐年龄稍长她们二人些,阅历较多一些。遇事总是比小慧和明美看的开。“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明美不想说前因后果自然是有一定的原因。她结婚家人一个都没有,朋友就只叫了我们两个,这足以证明她信任我们两个。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她不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出嫁,其他的事情需要她自己去面对。”
小慧似懂非懂,不再探讨这些事。
明美远远的看见有一座村庄,从建筑上来看很难区别出风格。这些都是村里人的自建房,没有明确的风格流派,集百家之长自成一派。这个村庄周围都被田地包围,只有一条只容下一辆车的道路通行。车子才刚行驶到村口就能隐隐约约的听见有鞭炮声。明美满怀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每一栋建筑和每一寸土地。
车子进了村子以后左拐右绕的来到一个小院门口停住。童铭先行下车和旁边的人在讨论着什么。周围的嘈杂声大太明美听不清楚。随后艳姐和小慧把车停了以后连忙赶到主婚车旁边陪着明美。童铭把她一个人留在车上让她有点不知所措。看见小慧和艳姐之后才安心了许多。童铭回来时直接绕到她的这边为她打开车门让她下车。明美扶着童铭下来,可是霞披太长了还有一半在车上。艳姐和小慧连忙走过来为她牵着。也许是因为她的婚服在农村很少见,一大群人围在门口讨论。
这就是童铭的家,一栋两层的自建房带有一个小院子。进大门的左手边是葡萄架,右边有一些笼子关着鸡鸭鹅这些家禽。明美来不及细看就被童铭牵着进屋里。屋里摆放着许多水果和瓜子花生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对大红龙凤烛正燃烧,旁边还有一对老夫妻坐着。明美知道那是童铭的的父母。她的父母都是庄稼人常年与土地打交道,经过风吹日晒的岁月洗涤皮肤变得黝黑,脸上的皱纹非常明显。皱纹再多也遮掩不住他们脸上幸福的笑容。明美听见艳姐小声的在耳边提醒她“要敬茶,改口叫爸妈”。明美和童铭一同跪在父母面前,明美接过旁边人端过来的茶递到公公婆婆面前:“爸妈,请喝茶。”
童铭父母喝了新媳妇的茶,童铭妈妈将明美扶起来仔细打量。明美被看得羞红了脸,一时间不知所措。婆婆轻轻拍着她的手:“闺女,这一路颠簸也累了吧。赶紧上楼去歇着。”婆婆拉着她就往楼上领。
明美对婆婆的第一印象还算是不错,也不排斥婆婆拉她。二楼的新房有四室一厅一卫,都是属于自建房房间面积比较大。主卧里只有只有衣柜和衣柜,还有一张小梳妆台。由于房间面积大看起来比较空旷。小慧和艳姐都不禁感叹:“这样的房子在城里至少也得一百多万。”
婆婆要忙着去招待客人没有多呆。卧室里只剩下明美和艳姐她们三个,气氛一下就轻松许多。明美穿着得凤冠霞披太重,想要重新换一件轻一点的衣服。艳姐给坐在梳妆台前的明美拆头饰,小慧则是在一旁的袋子里拿出一套红色的西装敬酒礼服。沉重的凤冠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简约的皇冠。
换好衣服后无所事事三人坐一起闲聊。“其实这里除了交通不便和离城市偏远以外,其余的还是挺适合居住的。”清新的空气要远胜于城里。这就是艳姐的感触。
小慧却认为交通是一大隐患。“但是,交通是真的太不方便了。”
与她俩相反的是明美却觉得这里很好。“我觉得挺好的,这里的生活淳朴。没有城市里的是与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常年与土地为伴,感受着四季带来的收获。
“你确实不该生活在城里,你太淡泊了。”明美此时给艳姐一种非常清澈的感觉,大城市里就像一个泥潭,有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也不知道是城市配不上她还是她配不上城市,总之她和城市就是格格不入。
明美一直和她们在房间里聊天没有出去过,直到童铭上来叫她们才离开。农村里的酒宴不像在城里。城里几乎都是在酒店里举行,一切事宜都由酒店承包。而农村是在自己家里,操心的就比较多。在农村只要一有酒宴,左右邻居都会非常热心的来帮忙。明美她们三人是挨着童铭和他父母一桌,还有几个明美不认识的人。童铭细心地为她介绍,大舅、三姑、表叔这些亲戚。出于礼貌明美只和他们打了招呼并未深谈。饭桌上除了童铭和明美还有艳姐她们,其余的人都相谈甚欢。
酒席结束后一些远处的亲戚朋友需要当天赶回去,童铭拉着明美陪同父母在门口送行。送完了宾客童铭便让明美去陪着艳姐她们。明美经过院子里,还有一些村里的左邻右舍在帮忙打扫卫生。
到了晚上明美才知道最热闹的不是白天酒宴的时候,而是晚上左邻右舍聚在楼下拉二胡唱歌的时候。明美听见动静连忙拉着艳姐他们俩从窗户往下看。院子里坐着的都是一些五六十岁的老头老太太,还有一些中年人。有的拉二胡,有的吹笛子,有的在唱歌。明美能清楚地听见她们唱的是《后庭花》。“丽宇芳林队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维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一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艳姐听着听着感觉不对劲。“这首诗是亡国之音,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在结婚当天唱这样的歌,寓意是否太不恰当?
小慧对这些没怎么关注,感觉他们唱得挺好听的。艳姐说了这首诗的来历和寓意小慧也没有听曲的心情了。
明美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种时候唱这种歌。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曾迷信这些。“什么意思无所谓,曲很好听,词也很美就足够了。”这首《后庭花》能流传至今,必有它优美之处,又何必为了所产生的背景而耿耿于怀呢?
就在明美还在开导艳姐的时候童铭端着一些瓜子花生上来给她们。艳姐没有把明美的话放在心上直接问童铭。童铭知道她们心里很疑惑,稍微接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这首诗无论如何是不会在新婚的时候出现。童铭看着院子里吹拉唱的一群人,慢慢地说:“这是我爷爷他们那个年代,当时我们村里要接收一批下来劳动的知识分子。其中有一个是一位历史老师,它不仅通古博今而且还会吹拉到弹唱。村里的许多年轻人都非常羡慕,那位老先生人也挺好的,教会了一小帮年轻人拉二胡吹笛子。老先生走后,这首《后庭花》就是当时流传下来的。凡是谁家有酒宴必然要唱的是这首诗。”这首诗也是童铭记住的第一首。
听童铭这么一说大家都能理解它为何会在婚宴上出现了。“千里莺啼绿映红,酒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明美有感而发,不知觉的随着曲子吟起这首诗。艳姐好像能体会她的心境,轻拍着她的肩。
四个人站在窗前欣赏着美丽的夜色和婉转动听的曲子。
深夜时小慧和艳姐在客卧里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而睡在主卧的明美却丝毫没有睡意。明美不知道的是她背对着的童铭也失眠了。所谓同床异梦指的就是他们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