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田希娣

“一个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将来嫁人，那还不都是人家的。”田妈把绿城工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甩在饭桌上。
“妈……我求你了，就让我把大学念完吧。我勤工俭学，学费贷款，将来毕业了我自己还，不花家里的钱。”田希娣央求道。
“你说的轻巧，去城里上学，哪样不花钱？你把钱都使完了，那你弟弟以后怎么办？”
“弟弟，弟弟，你就只知道我弟弟……那你干嘛要生我，当初干脆把我送人得了。”田希娣气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田妈跳起来骂道：“你以为我想生你啊，赔钱货。当初我本来想生儿子的，谁知道你跑来了。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啊，干嘛不是个男孩。”
“妈，你也是个女的，干嘛自己瞧不上自己……”
“你给我闭嘴，上大学的事别想了，先在家里干活，等你大舅帮你找到工作了，再出去打工。”田妈一副封建家长的口吻。
“妈，你拦不住我。这个学我上定了。”田希娣摔门出去。
“你……你……你要是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田妈气急败坏。
“她娘，你就让她去吧。家里的活，我多干点就是。”老实巴交的田爸终于开腔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没用，人家村里家家都盖新楼房了，就我们家还住这两间破瓦房。整天就知道在地里死受，这家要不是我操持着，早就过不下去了。你说她一个女娃娃，把家里这两个钱都糟蹋光了，将来儿子咋整？”
田爸被田妈怼得蔫巴了下去，不再说话，只是把旱烟拿来一个劲地抽。
田希娣走到村东头的老龙眼树下，在斑驳的老树根下坐了好久。
她这个学上得还真是艰难。小学刚念完，田妈就不想让她念了，还是村里的田校长来她家做工作，说九年义务教育是根本，好说歹说，才让她去上初中。
那几年村里好几个女孩子都在省城打工，回来的时候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不说，还给家里钱盖房子。
田妈心动了，等自己女儿初中毕业，就张罗着要她也跟着去城里打工。
田希娣的中考成绩挺好的，考取了县城的重点中学。可是田妈抱定主意了，一定要让自己女儿出去打工赚钱。
田校长听说后，上门劝说道：“大嫂，希娣还没满十八岁，即使去了，也找不到工作的。人家老板不敢用童工啊，违法！”
“我就不信了，这么大的省城，就找不到工作。再说了，人家田二丫也没满十八岁，不也照样找到工作。过年的时候，人家二丫给他们家人一人买了套新衣服，别提有多带劲了。”田妈满脸羡慕道。
“我不去打工，我就要上学，你要是逼我去，我就去告你。还要告那老板，让他生意也做不成，看谁还敢用我。”田希娣跟她妈呛了起来。
“你个没良心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田妈拿起棍子，追着田希娣要打。
田校长把田妈拦下来，劝道：“大嫂，这样，教育组那边有两个困难户免学费的名额，我去跑跑看，争取帮希娣免去学费。你看这样行不行？”
一听说有免费的便宜可占，田妈才冷静下来，看着田校长：“她叔，那就这么说定了，如果要出学费，我就不让那丫头再念下去了。”
“放心吧，大嫂。如果要出学费，这钱我来出。”田校长拍着胸脯跟田妈保证。
就这样，田校长跑了好多路，准备了许多田希娣家的困难材料，才争取到了免学费的名额。
也正因如此，田希娣才能继续上高中。
三年的高中含窗苦读，田希娣才考上了绿城工商大学。
每次毕业，都是一个槛，而拦路人就是田妈。
田希娣有时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哪有自己的亲妈这样对待自己女儿的。
希娣，就是希望有个弟弟。田妈当年生下田希娣时，失望至极。要不是奶奶拦着，她都要被送人了。
说来，田希娣运气也是不好。她出生的时候，村里的地刚分完，没赶上趟。小的时候，田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没田没地的，吃的是我和你爸的粮。”
“田梁宇也没有天地啊，你干嘛不说他，光说我。”田希娣反驳。
“那怎么能一样，你弟弟生生世世都是我们家的人。你，迟早是人家的。”
那时候田希娣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田妈老是凶她，而弟弟，则是田妈的心头肉。
“姐，原来你在这里啊，许大哥找你来了。”田梁宇跑过来，身后还跟着许鸿文，田希娣的发小，他也考上了绿城工商大学了。
田希娣直接绕过田梁宇，问许鸿文：“你找我啥事？”
“听说你妈不让你去上大学，我来跟你商量对策。”
“姐，反正我成绩不好，要不我不念了，叫妈让你去念。”田梁宇懂事地说。
“妈不会同意的。”田希娣摇摇头，“你是她的宝贝，即便是砸锅卖铁，她也要你有份好前程。”
“要不我们去找田校长田叔，让他来说情。”
“刚才我也考虑过了，不过我们这些年，麻烦的田叔还不够多吗？每次都是出钱又出力的。这次我想自己解决。”
虽说母亲偏爱，可是田希娣姐弟俩人的关系挺好的。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田妈都只留给田梁宇，田梁宇又偷偷地给姐姐留一份，从不吃独食。
“你妈真是，重男轻女得厉害。”许鸿文把手抱在胸前。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咱们这里的农村，谁家不是这样？你姐还不是很小就不念书了，十几岁就嫁到母鸡岭去了。”田希娣苦笑道。
“怎么就说到我头上去了。”许鸿文不满，“要是你妈不同意，咱们偷偷溜走？”
“我都想好了，把我的这头长头发卖了，买张半价火车票，先到绿城打份工，赚点生活费，等开学了再去报道。”田希娣向来很有主见。
田希娣的头发油黑发亮，后面扎成个马尾辫，一直垂到腰上。镇上理发店的人问过她几次，让她把头发卖给他，给的价钱还挺诱人的。她犹豫了几次，都舍不得卖。
田妈一直讨厌田希娣留长发，说浪费洗发水。
可是田希娣爱漂亮，有一头瀑布般的长发，显得她亭亭玉立的。
她很注重仪表，即使衣服破旧，也要把它洗得干干净净的。破洞的地方，缝上一朵花来遮掩。
“穷讲究。”田妈经常这样评价她。
“学费可以申请贷款，入学通知书上写有。”许鸿文赞成田希娣的想法，“我姐夫在绿城打工，改天我让他帮你打听一下，看有没有暑假工，帮你找一份。”
“那我可回家等你的信了。”田希娣转头跟田梁宇说，“这事先别跟妈说，等我走后，你再慢慢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