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深巷的枯树后,少年静静地解开了手上那条包扎得杂乱的丝帕。雪白的帕子已沾染了血迹与泥灰,他本欲丢弃,但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最终将帕子连同那颗巧克力一同放入了怀中。或许,这是他长久以来收到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纯粹的善意与温暖。他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帕子右下角绣着的两个小字——亦筝。
“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娘交代……”盛家宽敞的厅堂内灯火辉煌,亦笙悄悄吐了吐舌头,笑道:“刘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爸爸呢?”话音未落,一道尖刻而含讽的声音自楼梯上传来:“哟,还好意思问呢!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自己在外面玩得开心,可把你爹急坏了!”盛府二姨太太邢香雪身着一袭秋香色如意襟金玉缎旗袍,款步而下,笑容中藏着锋利的刺。
“二姨太太,您这话……”刘妈欲开口劝阻,却被邢香雪一个凌厉的眼神打断。她边下楼边转动着手臂上的翡翠镯子,冷笑道:“老爷要学新式人家那一套,讲究民主平等,花钱送这丫头去上女校也就罢了,现在还把下人也惯得没规没矩的,这不是反了吗?”
“音姨,妹妹回来就好,您就别再说了。”一直拉着亦笙手的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她是亦笙的姐姐,亦筝。
邢香雪嗤笑一声:“我的亦筝大小姐啊,你就是太心软了。当心有一天你这好妹妹变成白眼狼,到时候你连哭都来不及。我刚才可是亲眼看到的,你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吗?是纪公馆的车送她回来的!”
亦筝微微蹙眉:“那又怎么样?纪伯伯家和我们家一直关系亲厚。”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邢香雪依旧冷笑,“上楼去问问你娘就知道了。她肯定也交代过你少和这小丫头搅和在一起的吧。”
“这些话,音姨不去跟爸爸和龄姨说,倒向我们两个小丫头说,有什么意思呢?”亦笙终于忍不住反驳道。她不顾刘妈一直紧拽着她的手,直视着邢香雪的眼睛。
邢香雪一时语塞,随即冷笑道:“呦,我还忘了你是最牙尖嘴利的了。出去念了几天书倒是更长进了。”
亦笙不理会她的嘲讽,突然甜甜一笑:“音姨这件衣裳是新做的吧?真好看!不过还缺点东西呢。”说着她便几步奔到邢香雪面前,伸出脏兮兮的胳膊紧紧抱住她,将自己身上的泥污一股脑儿地蹭到了她簇新的旗袍上。“这样不就好看多了吗?”
邢香雪大惊失色之下伸手去推她:“你作死啊!”她本以为小丫头会纠缠不休,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连力气都还没来得及用上那小鬼便重重摔倒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一声沉喝:“你在做什么!”
盛家的家主柳盛泽心疼万分地弯腰抱起地上的小脏丫头怒视着邢香雪:“你养的好女儿那么小就会使心计你看不出来?”他吩咐刘妈带两个女儿上楼去休息后沉着脸对邢香雪说:“你最好保证没有下一次!”
“我说了是你女儿故意的你不信是吧?我早知道了……”邢香雪还想争辩什么却被柳盛泽打断:“够了!我不想再听这些无意义的争吵。”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大厅留下邢香雪一人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邢香雪愤然言道,语气中满是不甘与无奈:“每当提及她们母女,你便失去了理智,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我何苦在此白费唇舌!”柳盛泽对她的指责置若罔闻,径自脱下大衣,递予侍从,随即迈步欲往女儿处去。邢香雪望着丈夫决绝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哀愁,她轻声呢喃:“远航,你如今连与我多言一句都不愿了吗?昔日那些温情脉脉,又究竟为何?”柳盛泽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未曾回首,只留下一句淡然而坚定的话语:“你只需铭记我适才所言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