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大地都开了裂,似乎一张张吃人的嘴巴。金陵的官道上,一群群因战乱而逃难的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小孩哭,大人骂。
“娘,您再坚持一会,很快就到牛家村了!” 周景秀扶着娘亲,抱着怀中哭得跟猫叫的婴儿,后面还有拽着她衣服的小男孩,一行四人,异常艰难。
“景秀,娘撑不住了,你带着弟弟妹妹一定要活下去!”景秀娘陈氏嘴唇干裂,眼神涣散,眼看着就要断气,周围的人群没人停下来帮忙。
死亡已经让所有人都麻木,孩子死了,甚至几个人抢着尸体烹食,景秀怀中的婴儿,如果不是她看得紧,性子野早就被人抢走了。
他们能够活下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周景秀手中的银针,这是她爹的遗物,她是大夫。在路上也帮忙救了几个人,更重要的是这银针可以让心怀不轨地人倒地不起。
周景秀咬破手指,将血挤到陈氏的嘴中,前几日陈氏就是将血挤到婴儿的嘴中,也许是人求生的本能,陈氏开始吸吮。周景秀又为她娘施针,好歹是救回一条命,却再也不能长途跋涉了。
“我死也要做一回风流鬼!”有个人突然喊了一声,一把将周景秀推倒,就将陈氏扑在身下,当着这么多人就要行那畜生之事。
周德佑上前拉扯,被对方踹到在一边,周景秀握紧手上小小的手术刀,一把冲过去割断这混蛋腿上的大动脉,血液喷溅出来,他哀嚎着倒在地上。
周景秀趁机将娘亲拖到一边,只见那群难民见喷溅出来的血,就都扑上去,如同野兽一般,喝着那血,有人喝不到血,居然啃咬着那混蛋的肉。
哀嚎声在这烈日下让人打了个冷颤,这可是活人呀,居然就被这样活生生地咬死分食了。周景秀当下决定不可以再往前走,否则他们四人没赶到牛家村就成为别人口中之食。
“德佑,你跟我一起扶着娘,我们往那树林里走!”周景秀咬着牙,看着不远处的树林,周德佑那是赶紧点头,大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太吓人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没有教他在灾难面前如何应付,人吃人,居然是活人,他被刺激得差点疯掉
母子四人走到树林,不再暴晒的情况下,陈氏的精神稍微好转一些,周景秀边让弟弟看着娘亲,她抱着妹妹先去查看下情况,有水源就再装点水,如果能够找点吃的那就更好。
十岁的她力气太小,周景秀太讨厌这小小的身躯,爬到山顶的时候,才发现山脚下居然有一个村庄,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
摘了几个野果子,测了下无毒,周景秀吃了一个,其他都带回去让陈氏跟周德佑吃了,至于怀中的婴儿,也挤了一点点果汁出来,再不进食米糊,怕也是养不活了。
周景秀母子四人跌跌撞撞地来到山脚下村庄,却被告知不可以进村,无论怎么哀求都不允许。也许是近期流民太多,村长不敢开这个口子。
“你们村里有大夫吗?”周景秀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否则娘亲跟妹妹都会饿死的。
“我们一个小小的村庄哪里有大夫,如果你们要看大夫就去镇上!”一位老人看着周景秀等人,虽然有几分悲悯,但却不开口让他们留下来。
太好了,没有大夫,也就是她可以有用武之地了。周景秀顿时跪在地上,虽然她最反感的就是下跪,可是为了能够让家里人活下来,什么也顾不上了。
“我是大夫,老伯,给你们看诊,我一律不收任何银两,给点吃的,让我们住下来就好。我们绝对不打扰你们的宁静,我们家世代行医,爹爹被抓到军营当大夫,我们的家都被那匈奴人给毁了的。我们母子被迫逃难,请你们收留我们吧!”周景秀苦苦哀求着,只要能够活下去,一切都还有希望。
“大夫?就你一个小娃娃?”很明显老人不相信,其他人也不信。
周景秀知道她的机会来了,“老人家,您可以让我把脉,如果不准,您就用手中的棍子将我打出去!我是全科大夫,什么都能看!”
那几个人商量着,终于发话了,“如果你们真是大夫,而且免费为村里人看病,倒也可以留下来。我们四个人,你都要看,免得你瞎蒙!”
周景秀坐在地上,让老者等人将手放在村口老树的大石头上,“老伯,您的双腿应该是年轻时候受过伤,阴雨天气更是疼痛难忍,无法下床。”
“这位大叔,您双眼看物模糊,眼睛里面有了白内障,如果再不手术治疗,会彻底失明!”
“这位大哥身体健康,就是肝火太甚,找个媳妇吧!”
“老人家,您的情况比较严重一些,是不是最近吃啥都没有胃口,这里疼痛难忍。”周景秀看着为首的老人家,这是胃癌,手术治疗是根本,但是目前只能是保守治疗,风险太大。
“这丫头简直就是神了,我可不想失明,我家里还有老少,什么叫手术治疗?白内障又是什么?”大叔赶紧问起来,唯恐眼睛看不见。
“我这腿难道还能好!”
“我会不会死?”
一个个都恨不得抓着周景秀的手,让她赶紧治疗,眼神里都是热烈,这会彻底相信了。
“我姐姐八岁就单独坐诊,在临城无人不称赞一句小神医。奈何匈奴人毁了我们家园,恳请大家收留!”周德佑接到姐姐眼神的暗示,立刻躬身对大家失礼,他是读书人不能跪拜。
“小哥是读书人?”老者赶紧问道,无论在哪里,这读书人的位置可都是非常高。
“老人家真神,我弟弟今年九岁,已中童生,如果不是因为战乱,今年是要下场考秀才的。我们一家大家如果收留,可让我弟弟为村里的孩子们上上课,识得几个字也是好的!”周景秀说得是实话,本来他们一家子生活得好好的,偏偏被战火毁了家园。
“几位等下,我们去找村长跟族长商量下再来!”老者说完就走,留下一个人看着他们。
陈氏双眼闪着希翼,如果能留下来,就代表一家子有活路了。儿女都是好样的,就是璃儿怕快要活不下去了。看着怀中的婴儿,陈氏眼泪就掉下来了。
可怜的孩子才三个月大,路上奔波了一个月,前面半个月,她还能有星星奶水,可是现在已经十天完全没有奶水,又不敢让孩子喝生水,完全都是喝血才活下来的。
等到了半个时辰后,陈氏渐渐地有些失望,如果这里也不收留他们,她怕是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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