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能想得通,老朱搞胡惟庸案就是为了丞相的权力拿到手,让皇权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集中程度。
但是皇帝再怎么牛逼,也局限于人的生理限制,做不到所谓的日理万机。
老朱可以保证自己天天007,他儿子朱棣也能勉强跟得上。可是后面皇帝呢?
后面一出生就是皇室贵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帝们想要做个勤勉的皇帝,也不免要分割一部分权力给别人,来帮助自己处理国事。
明朝废除丞相后搞出的内阁大学士就是如此,导致明朝后期文官集团的强势程度远胜于任何一朝。搞得后面的皇帝只能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把自己身边的太监扶上位和文官集团对抗。
再加上碰见那些老子就是来享乐/大将军/木匠的皇帝,指望他们在案台边上批上一整天的奏章,那和要了他们的命没什么区别。
以至于老朱费尽心思给后世子孙集中起来的权力,就这么被后世子孙随手丢给下面人。
老朱自己天天加班,胡惟庸案之后也开始注重培养朱标当皇帝,以至于朱雄英都觉得这么劳累下去不是个事。
他爷爷能撑得住这种工作强度,他爹不一定撑得住啊!
朱柏想到这里,忽然问道:“雄英,父皇工作至深夜的时候,太子殿下他也是陪同到那么晚吗?”
朱雄英无奈道:“叔叔,父亲大人今年以来在皇宫夜宿三十余次,即便是朝廷的官员也有上书劝谏的,但是皇爷爷和父亲忙碌起来,很难有其他人说得上话。胡案之后,各个官员派系都在努力用自己的人填补那些空缺的职位,皇爷爷就看得更紧,这都是父亲告诉我的。”
朱柏看着愁眉苦脸的大侄子,感慨自己大哥把当皇帝的压力这就开始给下一代传导了,不容易啊。
他拍了拍大侄子的肩膀,正色道:
“叔叔这就告诉你诶克赛尔,也就是表格之术的初步基础。”
朱柏让人找来炭笔和木尺,按照后世最常用的工作计划和项目跟进两个作用的表格初步绘制了较为贴近明朝人脑回路的表格,然后给朱雄英解释这些表格应该如何使用,以及如何给他人讲述这些表格要如何使用。
殿内其他兄弟子侄们都在偷偷摸摸背着近来的课学,要么就是年纪太小,过来单纯主要为了吃吃喝喝,并没有多少人注意朱雄英和朱柏的举动。
傍晚,天色刚刚开始昏沉的时候,所有的台面被收拾干净,朱雄英把那些纸张收好,静静等待着宫女们摆放好宴席。
侧殿门外传来了传礼公公的声音:
“圣上驾到!”
老朱总算走了一回正门,还是那副龙行虎步的样子,背后跟着脸上有些细汗的朱标。
“皇后身体不适,让她在屋里歇着了,今天要是你们几个臭小子让朕不满意,抽你们的时候可没人给你们求情。标儿,听见没,你也不准求情!”
朱元璋往主位上一坐,让朱标坐在自己手边,这要是让外面的言官们看见,定要奋笔疾书,谴责这种僭越举动。
他们得庆幸朱标还活着,要不然等朱标去世后老朱想起来谁写过这折子,睹物思人,那画面就不怎么美好了。
“呐,就从门口开始吧,鲁王你坐那么远干什么,害怕朕抽你?”
老朱随手指到坐在最边缘位置的朱檀,这位未来好金石之药,在洪武二十二年把自己嗑药磕死的鲁王。
朱檀是洪武十八年,也就是四年后才就藩,到了外面天高皇帝远没人管,才逐渐变得骄奢淫逸,好逸恶劳。最后害怕自己享不尽人间富贵,就开始追求长生,练的药都不知道是啥化学成分,活活把自己给读死了。
看来老朱家修道修仙的基因,从这里开始就有显现。
此时的朱檀还未就藩,比朱柏要大一岁,小的时候也被称为聪慧过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联想到朱檀的结局,和现在被朱元璋点到名之后懦懦的模样,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摆,磕磕绊绊地背着《孟子》篇章。
唉,你选什么不好你背《孟子》,不知道你爹最不喜欢《孟子》吗?
总不能是因为朱元璋把《孟子》删了近乎一半文字,背起来简单吧?
朱柏不由得感慨皇子小时候除非是干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是不是都得被史书上记载成小的时候聪慧过人,饱读诗书。
连带自己原身的好评价,有没有什么含金量,朱柏自己都开始心里打鼓了。
“行了行了,晚上回去每天给朕背一个时辰的书,念在你还算背了些东西的份上,不抽你了。”
老朱实在听得烦,一拍桌子吓得朱檀站都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朱柏还等着看场好戏,下一刻,朱元璋就看了过来,带着些似笑非笑的神情,问道:
“湘王今天下午都给雄英讲了些什么啊,朕听说雄英和你坐在一起都不想分开,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朕也很好奇啊,来给朕讲讲。”
朱柏正要起身行礼,身边的朱雄英也急忙起身,他知道皇爷爷这么说,他们两今晚要是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言论,一定会挨批评的。
老朱还是比较讨厌那些涂抹画画的行为,看起来就像是在浪费纸墨。
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今晚湘王估计不挨抽,也要挨一顿骂。
“雄英你过来,让湘王自己讲讲。”
老朱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给好孙子挤出一点地方。朱雄英还没开口解释,就被叫了过去。
朱柏倒是冷静了下来,他对自己讲的东西有自信,开口道:
“父皇,还是让雄英讲讲他今天下午的收获吧。我相信他都理解贯通,能够说得清楚。”
在场的兄弟们都屏住呼吸,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紧盯着朱柏,就连朱标都坐直了身子。
这、这——
他刚才说了什么,他这是反驳了父皇的意志!
除了大哥朱标之外,没哪个兄弟敢这么做啊!
朱元璋反而大笑起来,捏着朱雄英的小手,看向自己的好孙子,问道:
“雄英啊,你觉得应该爷爷让谁来讲呢?”
老朱眼神笑眯眯地,就像是个关心自己孙子的小老头一样。
但只有朱柏知道,今天下午这里发生的一切几乎都在朱元璋的注视之下,包括自己说的那几句对《论语》的解释。
那一波算是朱雄英搪塞过去了,今天晚上自己再让雄英来解释,在老朱眼里,怕不是已经把自己想成了一个只知道推卸责任的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