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来得早的社员们整齐地放好凳子坐下来,前后左右的人开始交头接耳,闲谝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油坊承包费不低呢。”
说话的中年妇女齐耳短发,转动肥胖的身子跟后面人搭话,撇着嘴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多少?能高到哪去?高了就没人包了。”
中年妇女愤愤不平:“多少?哼!说出来吓死你,二百呢,一年二百还不说,听说还有什么附加条件的。”
“这么高?啧啧啧,我们屋就算了。”
“咦,不对吧!会都没开你咋知道的?嫂子,别吓人啊!我刚有承包想法都让你吓跑了。”
“谁有哪闲工夫跟你胡吹乱撂,信不信由你。”
中年妇女显然很生气,回转身使劲摇起她的蒲扇。
关系集体资产对外承包的社员大会,程东泉说不来就不来,反正现在不是大集体记工分的年代了。
来了不多挣点啥,不来也不少啥?
尽管程东泉没心思承包,金玉珍还是早早来到大院坝,许久没开社员大会,队里社员间交流交流也挺好。
柳发清闷闷不乐,到了会场就躲在大院坝后面大榆树下,不来他不甘心,来了也是平添失落。
大院坝里叽叽喳喳的讨论声不断,生产队长王海贵在等大队支书驾临的时间里,用队上小喇叭放起一首歌。
“妹妹找哥泪花流,不见哥哥心忧愁。望穿双眼盼亲人,花开花落几春秋…”
歌声伴着吵杂声嘻笑声,大院坝前所未有的热闹。
金玉珍提着凳子寻找位置,迎面就看到了邓文芳,招手喊道:“文芳,这边这边。”
听到喊叫,邓文芳右手举起小木凳,左手拨拉着人群挤向邓玉珍,口中客气着,“来,劳驾让一让。”
到了金玉珍跟前,邓文芳嬉笑着招呼道:“玉珍嫂子,呵呵!”
“快来,文芳,坐这里。”
邓文芳放下凳子,刚要坐下,金玉珍轻拍了拍她胳膊,指着树下的柳发清道:“文芳,回去了好好劝劝。”
顺着金玉珍指的方向看过去,大榆树底下,柳发清正目不转睛盯着主席台,邓文芳全明白了。
“嫂子,是不是东泉哥嫌承包费贵呀!听说一年二百呢。”
“不是嫌贵,哎!一句两句说不清,他呀就是心病犯了,75年的事给他落下阴影了。”
邓文芳不解道:“嫂子,那一年发清提前给他通了气的呀!后来大队干部不是啥也没搜到吗?没出啥事嘛!”
“是啊!那一年多亏了发清,要不是发清,我们家现在可是另一番样了。事过好几年了,尽管没出事,东泉只认为是侥幸。心里一直不再相信大队生产队干部,甚至还特别恨他们。”
金玉珍头转向主席台,王海贵已经坐在主席台前,低着头看他精心策划的承包规划。
“你看…”
金玉珍朝主席台喽喽嘴,“就是他,当年告密说东泉偷卖板椽,还想安个投机倒把的罪名给东泉,这个人术不正。他手里弄出来的承包,哼!东泉不信也正常。”
“怪不到东泉哥不参与呢,队里好多社员都看好他呢,说东泉哥人聪明,油坊那本帐算得精,他要不承包,别人更不敢了。照这么看,今天开会也会凉。”
邓文芳对当年程东泉的事只知道个大概,经金玉珍这么一细说,立马嘟起嘴,一副不希望今天有人接手承包的样。
金玉珍苦笑了一下道:“就是苦了你们家发清了,前前后后张罗这么久,没能让东泉回心转意和他承包,对不住发清了。”
“没事没事,来,嫂子,坐下,不管他。”
邓文芳的大度,让金玉珍心里平坦许多,她又看了一眼柳发清才缓缓坐下。
随着喇叭里音乐关停,大队支书迈着大步到了主席台,坐定后,轻轻敲击了两下话筒,喇叭里传出“砰砰”声。
“前丰二队的社员同志们,今天社员大会的主要议题是你们生产队油坊承包的事,具体承包方案呢由王海贵队长宣布。宣布完毕,有意向的就可以签合同了。”
大队支书讲话简洁明了,话讲完就把话筒移给王海贵。
王海贵照着支书的样子,轻敲了下话筒,然后开始宣布他的演讲。
“天气热,我呢就简单说一下,不耽误大家过多时间。油房空下来一年多了,其他大队也好生产队也好,集体的摊摊都落实到户了,咱们前丰二队也不能落后。将来不管谁家承包,对咱们都有利,咱们就不用到其他公社其他大队去换菜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