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慕笙抬眼时身旁已经没人了，敲门声响起，进来一个相貌清秀的小丫头，“夫人，少爷吩咐我帮你梳洗，今日要给老爷敬茶，少爷在前厅等你。”

慕笙神智立刻清醒，顾家在白城发地位举足轻重，有新妇敬茶的习俗并不稀奇。

只是有了慕家钻空子替嫁这一茬，顾家对她的态度只会更恶劣吧。

敬茶是假，刁难是真。

收拾完毕后，慕笙跟着白芍到了前厅，顾老爷子顾朝恺正坐在堂前，手握檀木拐杖不怒自威，左侧是一位容貌绝佳的中年妇女，右侧是顾行宴。

他坐在轮椅上，五官俊朗，只是脸色带了病态的苍白，和昨天盛气凌人的状态判若两人。

慕笙心下思虑，这人还有两幅面孔呢。只是他从始至终都未正眼瞧她一眼，高不可攀的姿态倒是并无差别。

“才刚进门倒摆起少夫人的架子了，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开口的是顾行宴，语气冷硬，满是训斥与不满。

左侧的妇人上下暼了眼慕笙，笑吟吟道：“阿宴，你又何必生这么大气，保重身体才是主要的，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又是临时顶替的千金，人长的倒是标志，可就是不懂礼节，回去我会让人好好管教，教她规矩。”

顾行宴点头，没有反对顾泠的话，“大姐，回去我自会好好管教，你事务忙就不劳你费心了。”却也不将人给她手里。

慕笙剔了他一眼，笑着对顾泠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红唇轻启，“大姐说的对，我嫁进顾家，就是顾家的人了，一切要以夫家为先，毕竟以后我还要仰仗的。”

她说的轻飘飘，可白城的人都知晓，当初顾泠不惜与家人断绝关系与人私奔，可换来的却是背叛与抛弃。

慕笙的话简直是向她心里插刀子，分明是嘲讽她眼光不佳嫁错了人。

“你……，伶牙利嘴的野丫头”顾泠嘴角抽搐，手指紧紧掰在凳子上，怒火中烧。

顾行宴微眯眸，眼光意味深长盯着那一抹侧影，心下已经有了定论。

“行了，既然慕笙嫁进顾家，那些前因后果都不必再深究，从今往后她就是顾家的人了。”拐杖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顾老爷子发出的话中气十足。

顾朝恺掌权顾家多年，每句话掷地有声，纵使心有怨气，顾泠也不敢再发声。

慕笙按照规矩给老爷子敬了茶，礼数周全，言谈举止倒像经过专业训练的大家闺秀，顾朝恺看着她是个乖巧听话的，满意的点了点头。

再瞧了眼顾行宴，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某处，顾朝恺精练于人情世故，一眼便心中有数。

顾行宴对感情一向淡漠，今早却起了大早避开众人，神色认真道，“慕笙性情温顺，对待我恭谨，我身体也有了起色，明日您不要为难她。”

老二这是上心了，顾朝恺露出慈祥的笑容。

“姥爷，我有事来迟了，没错过重要的环节吧。”

慕笙听见身后熟悉的声线，背脊僵硬的不能动弹半分，那些屈辱不堪的记忆再次涌现。

她的前男友顾泽，在恋爱期间勾搭上了慕芸芸，她亲眼见证了两人天雷勾地火的画面，在床上。

顾泽此刻就站在她身侧谈笑风生，语气丝毫没有意外，“这就是小舅舅的新媳妇吗？生的真漂亮。”

慕笙咬着下嘴唇，原来顾泽早就知道她要嫁到顾家，他舍不得慕芸芸才商议让她替嫁的。

原来是这样，她才是被全世界抛弃的那一个。

慕笙手指甲使了力气狠狠捻进血肉里，疼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收敛起情绪，嘴角扯出一抹客套疏离的笑容，“原来是大外甥，我是你舅妈。”

她看着顾泽的眸底闪过狠厉，可面色还是一贯温润如玉，那么有迷惑性，不过她再也不会上当了。

顾朝恺正心喜自家儿子开窍了，没注意到异常，笑意更深了，脸上的皱纹都慈眉善目了几分，“小泽，快叫你舅母，给她敬个茶。”

老爷子都发话了，顾泽心有不满只能咽下，不知这个女人使了什么手段把老爷子哄的这么开心。

一直静默观察的顾行宴冷眉不自觉蹙成一团，转动轮椅巧妙立到两人中间，动作自然的牵起慕笙的手腕说，“外甥要给我们敬茶，一番心意，坐到我身旁来。”

又转头对着顾泽，嗓音带着长辈的威严，“顾泽，对待长辈要心怀敬重，态度诚恳，不能似平常般没规矩。”

顾泽下意识看了眼顾泠，得到示意后才接过茶，恭敬诚恳的鞠了一躬，将情绪很好的掩藏，“舅舅，舅妈请用茶，祝你们白头偕老。”

头低下去的瞬间，顾泽的脸色瞬间阴沉可怖，嗓音却平静如水没有任何波澜。

慕笙接过茶杯，手指摩擦了一会儿杯身，内心有一种没由来的畅快。

前男友变大外甥，这便宜占的爽。

她状作细细品尝了半刻，也不去看顾行宴，慢悠悠才说，“好外甥，只要你日后好好孝敬舅妈，尽好本分，有好处少不了你的。”

慕笙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舌尖抵着后槽牙，笑意不减，“有喜欢的女孩子也别藏着掖着，舅妈帮你掌掌眼，把把关。不要被外面的花花绿绿迷了眼，顾家的门也不是好进的。”

顾朝恺没听出话里的刀枪棍棒，心里认准了这个儿媳妇聪慧知礼节，“慕笙啊，你有心了，有你这样贴心的舅母操心，是小泽的福气啊。”

慕笙心中冷笑，他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顾泽脸上堆笑，咬牙切齿道，“谢谢舅妈了。”

直到入夜了，顾行宴待在书房也没出来，慕笙也没多问一句，白天他还那么凶为难自己，她没必要拿热脸贴冷屁股。

用过晚饭后就要上床休息，她忽然听到门口一阵窸窣，喊了声没人应。

慕笙便走到门口，却在门缝底下发现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九点，后花园见。

字迹是顾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