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隐隐约约记得卫丞的身世不同寻常,不过更多的她也记不清了,只能压下心中疑惑,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好在蒋氏走后,气氛又活络起来,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不如小辈们有精神,没一会就打了几个哈欠。
卫凌音没注意到,拉着卫丞的袖子撒娇:“大哥,我今日托你从外面带回来的糖葫芦,你带回来了吗?”
袖子虽然被拉着,但卫丞却没有动作,他声音很和煦,仿佛真是心疼自家妹妹的好哥哥:“你特意嘱咐我的,当然不会忘。”
又示意门外侯着的小厮捧着个纸袋子进来,掀开一看,恰好三根糖葫芦,卫凌音“哼”了一声,带着点娇嗔:“你怎么带这么多回来,母亲说糖吃多了牙疼,要是被她知道了,肯定又要说我了。”
俨然把这三根糖葫芦都归成自己的了。
“给你只带了一根,”卫丞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温和地笑了笑,“其他两根是给凌仪和凌芝的。”
听到还要分给其他两人,卫凌音脸立马垮下来,可当着老夫人的面又不好表现出来,显得是自己小气,只能眼睁睁看着糖葫芦分了两人。卫凌芝拿了糖葫芦,得意地冲她晃了晃,做了个口型:我也有。
卫凌音看着她那张狂的样,恨不得冲上去撕花她的脸,把糖葫芦丢在地上再踩上两脚。
小厮捧着仅剩一根糖葫芦的纸袋,恰好走到桑桑面前,桑桑也知道这种四缺一的情况发生很是尴尬,再说她对那糖葫芦也没多大兴趣,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没注意到这些。
卫凌仪一看仅剩下的糖葫芦还要分给桑桑,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就夺过纸袋,压低了声音:“这是我的!”
桑桑看的哑然失笑,她又不是真的想要这糖葫芦,再说了,不就是一根糖葫芦,她没穿书之前想吃多少就买多少,虽然现在是买不到了,可那小厮正在左右为难,见状东西被抢走,就剩下一个表小姐还空着手,求助似地将目光看向了卫丞。
“真是不巧,我不知今天表妹会来,东西也少买了,不如我明天出门再买些给表妹赔罪。”
卫丞左一个表妹又一个表妹,一副大哥关怀妹妹的模样。
谁也没想到表小姐今日会回来,更想不到卫丞少买了一根糖葫芦。
“我今日也乏了,你们就先退下吧。”
老夫人发话,自然没人敢违背,几个姑娘站起身拂礼离席,各自的小厮上前,纷纷出了门。
只一人形单影只。
桑桑踱步出门,却犯了难,这蒋氏提前离席,许是忘了给她安排住所了。
这下,她该往哪儿走?
耳畔传来轻笑,柔声相随,“表妹随我来。”
是紧随其后的卫丞,听着倒是温润如玉,若是没有之前那一幕的话,兴许还能让人生出几分好感来。
这表妹叫得亲近,桑桑却颤得慌。
还未应答,他已抬脚引路,显然已不容拒绝,拾阶而下,沿石板路行数十里,一路静默,耳畔只有虫鸣。
桑桑从后面打量着卫丞,他身形俊逸,背脊笔直,正气十足,浑然瞧不出一点儿偏执狠辣的端倪。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桑桑心中暗叹,末了又缓了步子,不自觉想离他远些,下一秒,卫丞却打破了静谧,“怎么?表妹这是在怕我?”
未作答,他已然回头,居高临下,微眯的瞳眸映照她的身影,周身散着冷意。
心底大骇,桑桑故作镇定,正欲解释,却不料,他再发问,“今日你都瞧见了吧?”
他嘴角衔着似有似无的笑。
这……这该怎么答?他这是在试探?看见他踩死雀儿之事?
桑桑稳了稳神,也扯了抹笑,“表哥不必在意,其实我并不喜食糖葫芦。”
她微低着头。
卫丞注视几秒,眸光不定,随后指着石拱门后的偏房,只道:“早些休息。”
桑桑进了偏房,才终觉松了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理了理思绪。
现下已经进了卫家,她定然得小心行事,这府中的人不能得罪,那卫丞更是不能招惹!
往后再寻个机会出逃,这卫府本就对她身份存疑,若是突然失踪,想来也不会翻起什么波浪。
这般想着,她心稍安,头一沾枕便睡了过去。
风稍起,树梢荡漾,云卷云舒间,夜色落下窗间,一抹黑影浮现,锐利双眸注视床上之人,不过片刻,又随风扬长而去。
倏尔不过一闭一睁,天已明,桑桑刚从床上起身,外面已然传来声响。
“我看就是她偷的!”
“她刚来,我的东西就不见了,怎会那般巧?”
发生什么事了?
刚来到新环境的桑桑不敢怠慢,忙起身,凑到门边往外瞧,外面阵仗不小,蒋氏为首,身侧便是卫凌芝一干人等。
真是奇了怪了,桑桑蹙眉,按理来说,该是她这小辈去蒋氏那儿请安,现下怎么是蒋氏领着人来她这儿了?
蒋氏是不喜为难之人,总归不会这么一大早的来找她的麻烦吧。
只见蒋氏颔首,旁的嬷嬷了然上前,重敲几下房门,“表小姐,有事相询,烦请开门。”
桑桑开门,学着昨日的模样朝长辈请了安,抬眸间,只见本就不喜她的卫凌芝双眸染红,略带肿胀,眼底凶意十足。
而其他人则是看戏的姿态。
最为瞩目的便是明显带笑的卫丞,他目光分明不在桑桑,却睨着笑,让人毛骨悚然。
“桑桑,你昨夜可曾去过凌芝的偏房?”
蒋氏平静的发问,这般瞧着并没有问罪意味儿。
“不曾。”桑桑不疾不徐的回答。
平日便被宠着的卫凌芝却再也压不下性子,几步上前,怒气冲霄,像是认定了桑桑,“不用辩解了!定是你偷了我的明珠,那可是丞哥哥送我的,你昨日未得糖葫芦,定是心生了歹念!”
这么大一顶帽子,一下子便被扣在的桑桑的头上。
一个外来人,刚来一日便发生了失窃,任谁不能多想?
蒋氏虽不喜为难人,但却持着放家主母的威仪,她面上平静,却始终不是站在桑桑这边的,更别说那面上看似和善的卫丞……
她有想过来到卫府的路会难走,却不曾想,竟这么快就出了危机。
她眸光微深。
挪动几步,沉声道:“桑桑能来卫府已是感激不尽,不敢有非分之举,若是起疑,愿搜身自证清白。”
现下给她定了个表小姐的身份,若是真的搜身,传出去只会让人笑话,来了卫府便要被搜身,岂不显得卫府之人心胸狭窄。
“好啊!”卫凌芝没想到其中厉害,忙要叫人上前。
蒋氏面色却不大好看,沉着眉,“闺阁姑娘,哪能随意搜身?”
“我倒有个法子。”卫丞从一旁走上前来,他脸上的笑更灿了些,这般瞧着,阳光明媚。
他一出声,蒋氏面色蓦地僵了一瞬,却也没开口阻拦,任由卫丞继续开口。
“我常年养了一只雀儿,最喜这类明珠,不如让雀儿来寻,如何?”
这……不是扯淡吗?
桑桑仔细的观察卫丞的表情,她很难相信,他竟然还会养雀儿,桑桑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多了一段记忆。
正愣神之际,卫丞却上前俯下身来,柔声道:“表妹别怕,若是偷了便是偷了,没偷便是没偷。”
“表哥定会为你做主。”
“做主”两字咬得极重,听得人头皮发麻,桑桑暗冒冷汗,她最是清楚,面前这家伙儿面上和善,背地里却……
她浅笑安然,故作镇定,“那表哥可一定得替我做主了。”
桑桑虽不算惊艳之类,却有菀菀之颜,微眯双眸,浅笑颜兮,淡然自若之态倒令人不由侧目。
卫丞微怔,片刻掏出一只雀儿,手一扬,雀儿扑腾翅膀展翅,一瞬伏地,又往屋内飞舞片刻,便离开了,竟没有多余的停留,片刻后,不知从哪儿衔来了明珠,方才落在卫丞肩上。
这下是把桑桑的罪名一下洗清了。
他眸光微闪,回头瞧了桑桑一眼,分明带着狐疑。
桑桑心里也多了几分不解,这卫丞瞧着分明就是想落定她的罪名,可这雀儿却有如此神奇之处,竟生生的将明珠衔了回来。
蒋氏面色稍稍和善了些,上前轻揽桑桑的手,柔声宽慰,“此番委屈你了。”
桑桑只是摇了摇头。
卫凌芝在一旁嘀咕,“如果真的是你,可有你好看的。”
蒋氏眸光一撇,她忙闭了嘴,一桩闹剧结束,桑桑回了房,刚坐下,却从底下摸出一颗明珠来。
她目光滞在明珠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