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赢是两天后得知桑烟离宫的。
这两天里,他被太后催生,催得懒得去后宫。
直到上朝时,看到了忠义候。
不知为何,就想到了他那个顶着克夫命压力而求娶桑烟的嫡长子。
公子江陵,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可惜,新婚之夜,溺毙莲池,英年早逝。
“皇上,皇嗣一事,乃国之大事,不得再拖啊。”
说这话的是御史大夫冯翼。
他年近六十,两鬓斑白,是催生党里的核心大臣。
在他的带领下,满朝文武都匍匐跪地,齐呼:“请皇上,宠幸后妃,诞育皇嗣。”
每天被催生的贺赢早麻木了,如往常一样敷衍:“朕知道了。没事的话,退朝吧。”
他退朝之后,就去了月桑殿。
月桑殿
桑弱水甜美一笑,殷勤服侍:“这是臣妾母亲亲手埋下的女儿红,十六年了,还请皇上品鉴。”
她端着酒,盈盈上前,在离皇帝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皇帝近女色而不适,宫内女子都三步而止。
贺赢并不是来喝酒的。
他余光扫一圈,没看到想看的人,就问了:“怎么没见你姐姐?”
桑弱水笑容一僵,端着酒杯的手晃了下,又很快稳住了,随后,强笑道:“承蒙皇上挂念,只是,姐姐说她不习惯宫内生活,已经回去了。”
贺赢很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一张俊脸没什么表情,眉头皱着,问道:“回哪里去了?她还在江家为江陵守寡?”
桑弱水觉得皇帝最后一句有点生气,就像是吃醋的感觉。
她也吃醋了,心里妒忌泛滥:“姐姐她、她……”
她做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
贺赢看到了,眉头皱的更深:“她怎么了?”
桑弱水直接跪在了地上,欲言又止:“皇上恕罪,臣妾、臣妾不能说。”
越不能说,越让人好奇。
贺赢没了耐心,一拍桌子,喝道:“说!”
桑弱水便说了:“姐姐疑似跟江家二公子攀扯不清,半年前,被遣返回家。”
遣返是个贬义词。
她意图污蔑桑烟的名声——谁会喜欢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呢?
贺赢倒没想这些,而是觉得江家男人各个不怕死啊!
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只想着桑烟那朵牡丹花被别人采了,心里很不舒服。
“我自是相信姐姐清白的。姐姐也说了,她对姐夫情根深种,此生绝不再嫁。”
谁会要一个心里有别的男人的女人呢?
桑弱水为了打消皇帝对桑烟的兴趣,可谓煞费苦心。
贺赢不知桑弱水的心思,也没有她那些恶意,只是叹息一句:“倒是个痴情人。”
当世对女子约束很高,却也不禁止寡妇再嫁。
尤其桑烟这种无子而守寡的情况。
可她却心系亡夫,不再婚嫁,此般情深,怎能不让人动容?
“可惜姐姐命不好,早早跟姐夫阴阳相隔。”
桑弱水故意提醒桑烟的克夫命。
贺赢听了,眉头一皱,也没说什么,又坐了一会,便离开了。
左右一盏茶的功夫。
他连她的女儿红也没喝。
桑弱水目送皇帝离开,等皇帝走远了,没了影,狠狠摔了酒。
“砰!”
精美的酒壶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贱人!”
“惯会勾搭男人!”
桑弱水气恨得骂出了声。
宫女太监们吓得跪在地上:“娘娘息怒。”
香秀上前劝着:“娘娘千万别这么想,世子妃早早离宫,不就是想着避开皇上?若是她有心,不,不,她是万万不敢有心的。皇上何等身份?她那克夫命,便是靠近皇上,也是罪无可恕。太后跟大臣都不会坐视不管的。”
桑弱水听着,心里舒服了些,可还是恨:“我哪里不如她了?她都二十四岁了,早已经是昨日黄花,还是残花败柳之身,皇上、皇上——”
皇上真是好生的气人!
“去拿纸笔,本宫要给家里写信。”
她要让家里把桑烟弄进尼姑庵,既然是克夫命,就该一辈子伴着青灯古佛。
*
御书房
贺赢处理政务的间隙,喝了口余怀德递上的茶。
“朕很可怕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余怀德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皇帝说:“像个兔子。倒也机敏。”
他脸色一变,跪在了地上:“皇上——”
贺赢瞥他一眼,又抿了一口茶。
余怀德伏地劝道:“皇上,世子妃命格凶戾,连克四个未婚夫,还是寡妇,您对她……万万使不得啊。”
贺赢听了,只呵笑一声,没说什么。
他是皇帝,想要什么,便要什么。
如有阻拦,那就是不想好了。
*
桑府
飘烟阁
原主的闺房。
依山傍水,晚霞笼罩之下,如同仙境。
这是桑烟咸鱼的第三天。
她本来离开皇宫,回到桑府,第一时间就向原主母亲请辞,说是去庄子上清修,但原主母亲拦住了,到底身为人母,不忍心如花似玉的女儿到外面受苦。
于是,她就留了下来。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
她吃着葡萄,看着话本,听着丫鬟春枝说府里府外的八卦,好不快活。
直到
原主母亲派了丫鬟来传话:“大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桑烟直觉没什么好事,却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这三天,她隐居避世,混吃等死,没事绝不出飘烟阁,总不至于还是碍着别人的眼了吧?
不多时到了原主母亲的院落。
原主母亲林氏生下两女一子,嫡长女桑烟,嫡长子桑诀,嫡次女桑弱水,如今四十岁,保养的好,还是风韵犹存。
只眉眼间含着愁绪。
“母亲——”
桑烟走进来,欠身行礼。
李氏看着年轻漂亮的女儿,面色愁苦,唉声叹气。
桑烟见了,心里紧张,面上关心,询问道:“母亲因何事烦心?说出来,女儿帮您一起想主意。”
“我可怜的女儿啊。”
李氏红着眼睛,搂住了桑烟。
她这样情绪外放,也就是半年前桑烟归家的时候了。
桑烟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母亲,您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父亲——”
父亲这个户部侍郎犯了错?
贪污受贿被查出来了?
正在她胡思乱想时——
李氏松开她,扭过头,一脸不忍地说了:“阿烟,你前几天说……想去庄子上,便去吧。”
桑烟:“……”
她这是被嫌弃了?被赶出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