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之中，一辆狂飙过来的马车停在林如玉发现马匹的树林外，一个高大胖硕的中年男子跳下马车，带人冲入树林中，果然见到了四俱尸体，中年男子急切道，“散开，搜！”

“陈四哥？”

听到虚弱的呼唤声，中年男子两步蹿了过去，待用火把照见趴在草丛中男子的模样后，他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打趣道，“没想到啊没想到，鲍老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鲍励苦笑，“四哥收到消息了？”

陈景成应声，抓起散乱摆放在鲍励身上和四周的，能掩盖气息的草闻了闻，才把鲍励小心架起来，扶到马车上。

吃了几粒治疗内伤的药丸，趴在马车上的鲍励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真的捡回了一条命，感概道，“我这回真是遇上活菩萨了。”

陈景城好奇凑上前，脸上的肥肉与颠簸的马车共振，“活菩萨？给你包扎伤口，往你身上扔薄荷遮掩气味的人？”

鲍励诧异，虚弱问道，“谁给四哥送的信？”

陈景成如实道，“镇里小乞丐送来的纸条。鲍老弟你快说说，是什么样的活菩萨？”

什么样的？鲍励眼前小姑娘狼狈又漂亮的脸，闭上眼，“她是小弟的救命恩人，小弟未来得及问她的姓名，四哥派去的人靠得住么？”

陈景成点头，用极低的声音问道，“老爷那边？”

鲍励简要回道，“数次遇袭，受了伤，所以我才来请四哥增援。”

“谁派过去的人？”收到鲍励的消息时，陈景成就猜到老爷那边有急事，现在听到老爷受伤，他立刻急了。老爷出行定带了不少人，能伤他的绝不是一般人。

鲍励声音低不可闻，“都是顶尖杀手，任务失败就走，走不了就服毒自尽。在这个地界能派出数批顶尖杀手追杀老爷的，也只有那位。”

陈景成拳头一握，手指关节嘎巴巴直响，“老子迟早要将这帮畜生剐了，一个不剩！鲍老弟好好养伤，伤好了咱们干他娘的。”

骆驼岭内，马头山寨内灯火通明，大厅正中摆着山寨六当家闫老六腹部被狼掏空塌陷的尸首，模样十分骇人。

山寨四当家红着眼珠子吼道，“大哥，咱们要给老六报仇啊！”

五当家也喊道，“咱们兄弟几个给关二爷磕头时是发过誓的，不给老六报仇，老子誓不罢休！”

“……”

虎背熊腰的大当家闫江抬起大手，厅内的嗷嗷叫的山匪们立刻停住，等着坐在虎皮椅上的大当家下令。

闫江脸上的横肉挤出悲愤的竖纹，“老三去送信，就说咱们这里出了点岔头，最后一个人晚几天再交。老四带着兄弟们去找，就算把方圆百里翻过来，也要把那小娘们儿给老子挖出来，给老六报仇！”

“是！”两匪大声领命，杀气腾腾。。

“慢着。”山寨二当家苏岩青的声音不大，却令厅内激动的众匪都禁了声。

苏岩青侧身与首座的闫江低声商量，“老六已经去了，大哥还要为众兄弟的出路考虑，咱们好不容易才搭上这条活路。老六的仇要报，也不急于这一时。”

在乌沙镇横行霸道近二十年的闫江，脑门的青筋憋得蹦起多高，却也只能咬牙切齿忍着，“老四，林家那小娘们不能碰，给老子全须全尾抓回来。”

“是。”

闫老四心不甘情不愿应了一声，走出大厅后小声嘟囔，“二哥又打什么鬼主意？六弟的命都没了……”

闫老三拍了拍四弟的肩膀，“那小娘们是有人点名要的，咱们交不出人，砸的是自己的招牌。先把退抓回来，交出去后咱再偷偷去宰了她给老六报仇，也一样。”

这是既能赚银子又能报仇的好办法，闫老四立刻点头，“就这么办！娘的，要不是那娘们和臭崽子已经卖出去了，老子现在就去砍他们几刀出气。这一家子究竟什么来头，这笔买卖咱们死了十几个兄弟，亏大了……”

乌沙镇内的暗巷中，也有人在议论马头山下的血案。

“闫老狗他们今天干了笔大买卖，死了好几车人。”一群小乞丐围着一个瘦高少年，正在汇报今日他们听来的最新消息。

天太黑，看不清中间的瘦高少年的模样，只能听出他的声音很沉稳，能压得住场子，“被劫的是什么人？”

小乞丐摇头，“只知道是有钱人家，马车就有好几辆，还请了不少镖师护送。”

请了镖师？

瘦高少年抬眸，明亮的月光照在他高挺笔直的鼻子和光华内敛的星眸上，“马车打出的镖旗是什么样的？”

另一个小乞丐抢着回道，“蓝面红色，狗牙边三角旗，上边的‘镖’字是金色的，还有俩小字儿，因为离得远，打猎的人没看清。”

瘦高少年挑剑眉，“那应该是宣州正平镖局的镖旗，闫老狗竟然劫正平镖局的镖，不是有人下了血本，就是镖局押送的货物或人非常值钱。”

小乞丐们眼里都是星星，“大哥连外地镖局的镖旗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好厉害。”

瘦高少年含笑敲了一下小乞丐的脑袋，递给他一个肉包子，“明日接着打探马头山的消息，机灵着点。”

“是。”小乞丐快速接过肉包子，嗷呜咬了一大口，满脸幸福开饭。

肉包子的香味儿散开，余下几个小乞丐肚子叫的更响了，立刻又有人报事，“一个女扮男装的十三岁的小姑娘，让小弟给全景的陈胖子送了个纸条，纸条上写的字小弟认不全，大意是老爷想吃什么，还有一个人受伤了，在镇外西十里的树林里等着接。纸条送进去不大会儿，陈家的马车就跑出镇子，奔西去了。”

不等瘦高少年开口，急着吃包子的小乞丐继续道，“小弟让人在镇口守着，马车这会儿还没回来，写纸条的小姑娘和她哥住进了来福客栈。对了，他俩脸上和手上都有伤，像是树枝划的，马鞍上还有新鲜的血迹，我猜他们是从闫老狗那帮人手里逃出来的。”

说完，小乞丐又补充了一句，“那小姑娘长得比年画上的童女还好看，刘大疤瘌偷摸跟过去了。”

刘大疤瘌贪便宜又好色，落难小姑娘进镇这样的好机会，他岂会放过。瘦高少年垂下浓密的睫毛，递给提供消息的小乞丐一个肉包子，又问，“可有先生的消息？”

啃包子和等包子的小乞丐们，齐刷刷低下脑袋，不吭声也不动。

瘦高少年目光平静地将装着黑面馍馍的袋子递过去，小乞丐们欢呼一声，像猴儿般挤成一堆，哄抢开饭。只剩一个瘦弱的小乞丐站在原地，望着瘦高少年不动。

瘦高少年把最后一个肉包子递给他，转身便走。

瘦弱小乞丐拿着热乎乎的白面肉包子，追了上去，“哥要离开乌沙镇去寻先生吗，我也去吧，我能帮着哥打探消息。”

“就这几天，你们几个跟我一块走，这几天你们守好地盘，我有事要办，不回去过夜。”瘦高少年应下，溜溜达达走出暗巷，月亮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瘦弱小乞丐放了心，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啃着肉包子。

经过来福客栈时，瘦高少年看了一眼躲在客栈暗处的刘大疤痢，又抬星眸望向来福客栈的招牌，月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现出如玉雕般略带稚气的英俊容颜。

身上满是划伤、马鞍上有血，比年画上还漂亮姑娘，八成是正平镖局护送的人。树林里的人是正平镖局的镖师吧？如果镖师伤重无法继续护送她，自己就想办法把这趟镖接下来，赚银子的同时还是寻先生，一举两得。

英俊少年收回眸子，溜溜达达向乌沙镇口走去，刘大疤瘌根本不用管，他有贼心没贼胆，只要这对兄妹不出客栈，就不会有事儿。

丑时过半，睡在来福客栈内的美人林如玉，忽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