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元大陆,西北,临云城。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灰暗的天空中洒落而下,厚厚的积雪似乎铺满了整片天地。雄伟壮观的临云城,远远望去,就像一只蛰伏在天地间的洪荒巨兽。
临云城城池宏伟高峻,人口十余万人,并且控制着周围数百里的地域,即便在整个东元大陆,也是一座不小的城池。
临云城中央,是一大群宏伟的宫殿式建筑,由一道漆红的宫墙围拢,这便是临云城的权力中心:临云府。
“吱呀……”临云府的侧门缓缓打开,一辆辆装满各种鲜肉蔬果的牛车,在车夫的牵引下,被拉进了府内。才凌晨四时,在略显昏暗的鲨油灯下,府内的下人们,已经开始忙碌了起来。
“快!快点!把这些都搬到厨房里去……”一名身穿厚厚裘衣的富态中年人,背负着双手,指挥着跟随而来的下人们。
顿时,数十名身穿淡黄色衣着的人影,快步走了上来,开始拆卸起牛车上的货物。一些力气大的壮汉,更是扛起一捆捆瓜果蔬菜,向府内的厨房急行而去。
牛车一共二十三辆,均载满着货物,堆放在一起便是一座小山,只是对于临云府近千人来说,却算不上多。临云府每过几天,便会对外进行一次大采购,采购的便是这些供日常消耗的食物。
“呵呵,今天是什么日子?竟劳烦李管事亲自前来卸货,真令我们旭日商行不胜惶恐啊!”一名身穿褐色衣服的消瘦中年人,满脸堆笑的向身形微胖的李管事走来。
“原来是赵老哥啊,已近年关,城主大人吩咐下来,大小琐事都得办顺些,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得为城主大人分忧了。”李管事看了眼走来的消瘦身影,神情淡漠的说道。嘴上虽然谦虚着,脸上却显露出傲慢的神色。
被李管事称为赵老哥的消瘦中年人心中微微恼怒,但脸上的神情却丝毫没有变化,依旧满脸堆笑的向李管事走来。一个管事,虽然只能管理数十人而已,地位并不高,但却是临云城城内霸主临云府的人,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面对这种人,即便是更大的商行,也是不愿得罪的。
旭日商行的这位消瘦中年人赵老板,明显有着商人所特有的精明干练,只一转眼间,便摸清了李管事的脾性,靠上前去,几句话下来,李管事原本神情淡漠的脸上,便露出了笑意,两人也渐渐变得熟络了起来。
正当二人交谈之际,不远处搬运货物的队伍,忽然一乱。只见一个身形瘦小的人影,摔倒在地上,捆绑着白菜的草绳挣断,四五株硕大的冬白菜散落在地,不断翻滚。
李管事听闻动静,一眼扫过,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微胖的身躯微微一动,整个人便已在数丈之外,数息之间,便已经越过了数十丈的距离,来到了摔倒人影的身前。身手竟异常的敏捷,略显臃肿的身躯,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阻碍。
身形消瘦的赵老板,静静的站在原地,露在脸上的谄媚笑容淡去,脸上多了几分慎重,喃喃道:“身法飘逸,踏雪微痕,只此一点,便是大乘武者以上的实力!能在临云府内任职,即便只是一个管事,其实力也不简单啊!”
数十丈之外,李管事神色难看,忽地伸出右手,一把抓起了还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瘦小身影,凌空提了起来。身影不断扭动挣扎,欲挣脱抓住他的手臂,只是李管事右手举在空中,却坚若磐石,无论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终于,瘦小身影停止了挣扎,转过头来,愤怒的注视着抓住自己的李管事,仔细一看,却是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少年。
“是你?”李管事看清楚少年的容貌后,不由一怔,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放开我!”少年的脸被冻得苍白,蓬松的杂乱头发上,满是细小的冰渣。但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李管事,语气异常的坚决。
李管事听了,却点了点头,轻轻把少年放了下来。叹了口气,这才沉声说道:“杨越,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就算我不中途离开,一起去了,也绝对是十死无生……还有,泄密的人不是我……”说话时,李管事的脸上,再无半分平时的那种傲慢神情,变得严肃而郑重。似乎并没有把眼前的少年当成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原本从这里经过,等着看好戏的府内下人们,纷纷露出惊惊诧的神情,望向少年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就连远远站着的消瘦中年人赵老板,脸上的神色也有了变化,望了眼少年,似乎若有所思。
少年却并不理会众人投来的目光,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弯下腰,伸手去捡散落在地的冬白菜。只是,忽然他的脚下一软,身体再次倒下,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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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大亮,下了一夜的暴雪,也在黎明时分停了下来。在晶莹白雪的照映下,天地间一扫往日的昏沉,显得分外的明亮。在临云府的西北角,是一排排整齐的厢房,这数排房屋便是临云府下人的居处。而在这数排房屋的最西边处,便是杨越所居住的地方了。
房子内的空间并不大,却摆放着两张木床和一张桌子、两根凳子。这些物具让本来便不大的房子,显得更加的狭小。而杨越躺在房子里靠东边的那张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
尽管身处室内,而且身上的棉被也是新洗好的,很保暖。但是,杨越依然感觉很冷。这种冷意透过他的皮肤、肌肉,直达他的骨髓深处,让他感觉依然置身于冰天雪地一般。
杨越的身体一直很好,小的时候,他随父亲一起,几乎横跨了小半个东元大陆。期间,杨越也从未生过什么病,就连感冒发烧也不曾有过。在那段日子里,即便同样是在滴水成冰的环境中,他也仅仅只穿过一件棉袄。而现在,他穿的可是一件棉袄、一件外套共两件衣服,比起当时,也多穿了一件衣服。更何况,现在的杨越,过了年关便是十二岁,比当时的他,差不多大了四岁!按道理来说,随着他的一天天长大,御寒的能力,应该更强了才对。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杨越也确实感觉到了:他的身体正一天比一天强壮了起来。但是,昨天晚上,自己又为何变得那般的不堪呢?
杨越躺在床上,静静的思索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不对!这一定有问题!’杨越细细的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眉头也慢慢的皱了起来……
“吱呀……”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怀里抱着一个棕黄色的大纸包,匆匆走了进来。少年穿着的,也是临云府统一的淡黄色下人装束,只是却长得皮肤暂白、俊秀异常。下人服饰穿在身上,非但不像个下人,反倒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生活朴素的清秀书生。
这时,躺在床上的杨越也看到了来人,叫了一声“逸哥”。俊秀少年点了点头,随手把门关上,然后大大咧咧的走了过去,很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杨越的床上。
“来,早饭来了,快点吃吧……”肖逸把怀里抱着的棕黄色纸包,往杨越盖着的被子上一扔,说道。
“哦。”杨越应了一声,努力想把盖在被子里的手伸出来,可是,他的手依然冰冷无比,麻木得几乎失去了知觉,移动起来,也异常的困难。
肖逸见杨越紧皱着眉头,手也久久没有伸出来,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伸出一只手,把扔在杨越被子上的油黄色纸包取了过来,边打开边向杨越诱惑道:“这可是厨房里专门为那些老爷、太太们准备的早点,又黄又脆的酥香煎饼!中间的馅料是:青葱加仔鸡肉末,面料用的是极南产的野生齐麦,而煎饼的油可是……,你看,这煎饼还是热的呢!我为了搞到这些煎饼,可是在厨房的小兰面前,求了好久呢!你既然不想吃,我可就吃了啊……”
“别……别,我要吃……”就在肖逸刚打开油纸包的时候,杨越便闻到了一股美食所特有的芳香,他不禁吞了口口水,饿了半天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当看到纸包中露出来的焦黄且冒着热气的酥香煎饼时,杨越的眼睛便紧紧的锁定住了纸包,再也不愿挪动半分,当眼睁睁地着煎饼离肖逸的嘴巴越来越近时,他便再也忍不住了……
肖逸满意的把快到嘴边的煎饼放下,递到杨越面前,微笑说道:“好了,骗你的呢,快吃吧!”
“可是,可是我的手动不了啊!”杨越紧紧盯着眼前的美食,焦急地说道。在美食面前,杨越几乎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动不了?”肖逸顿时疑惑了起来。“该不会是昨晚那次,给摔出问题了吧?”肖逸边笑着开玩笑,边把杨越被子里的手给拉了出来。
杨越的手显得异常的苍白,关节处不停地微微颤抖着,而手心处也往外冒着虚汗。看着看着,肖逸的神色顿时就变了,好半响才平复了下来,表情慎重的问向杨越:“小越,你是不是觉得全身上下一片冰冷,变得麻木不堪,而且还丝毫动弹不得?”
杨越重重地点了点头,满脸惊异的问道:“逸哥,这些你怎么知道!?”
肖逸默默的把杨越那只苍白的手重新放回了被子里,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因为这种事情,我也遇到过啊……,当时,我整整逃了七天,可最终还是被追上了。然而,他们并没有杀掉我,而是把我的所有体力吸干,然后把我扔在了狼窝的不远处,想要我在极度的痛苦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狼撕碎吃掉,或者活活饿死……”肖逸的声音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极度的仇恨。
“可是,他们还是没想到,那个懦弱的孩童,反而因此活了下来……”说道这里,肖逸忽然惊醒了过来,他用力摇了摇头,向杨越笑道:“小越,你的这种情况,大概也是体力被透支的缘故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是,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等到体力完全恢复了,便一切都正常了。”
‘没想到逸哥哥平常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其实也和我一样,是一个内心有故事的人啊!只是,他比我隐藏得更深罢了……’虽然肖逸的话中,只透露出只字片语,但是,杨越还是从中猜测到了大概的事实:灭门、追杀、逃生……
‘是体力被吸干了吗?那会是什么呢?’忽然,那几株硕大的白菜出现在了杨越的脑海之中。‘应该就是它们了,现在想起来,确实,自从我拿起它们后,体力便消耗得异常的快!只是当时,没感觉到罢了!’杨越暗暗想着,心里已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去把这件事探个究竟。
“嗯,既然我们的小越暂时不能动了,而让我去喂你吃饭,总觉得有些别扭,那么……,这样吧,我去叫你的燕环姐姐过来好了,嗯,就这么办!”说完,还没等杨越反应过来,他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