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像是毒药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毒发身亡。
总是期盼着生的希望,却被死亡所折磨。
我现在就像是中毒了一样。
等待的每一秒每一分钟,都让我觉得人生坎坷。
我多么希望能赢。
多么希望我能替我爸赢一次。
他一辈子都扑在赌石上。
家,生活,未来,都给输掉了。
他本来可以享受美好的人生。
我知道我在走他的老路。
输赢两个世界。
一刀天堂,一刀地狱。
突然,切割机对撞原石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的心在这一颗完全静止了,像是毒发前的一刻,整个世界都宁静了。
只能听到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
相比于我的紧张,其他人就显得轻松了,赌石铺子里的人,都探着脑袋看着,我的人生跟他们无关。
如果我输了,我就会跟我爸一样,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切石头的师父,将原石拿起来,他轻轻的敲了两下,对于这块石头有多大的价值,他不敢兴趣,甚至是轻蔑的。
或许以他切石头的经验,他觉得这块石头不值钱吧。
石头放在地上,他轻轻推了一下,石头翻盖,那一瞬间来的突然,也来的让人心惊肉跳。
我呼吸紧了一下。
“哟,冰蓝飘花,运气还是有的。”
我听到有人说冰蓝飘花,我紧张的心松了弦,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让我要飞起来了。
冰蓝飘花是行里的话,形容翡翠的种水与底子。
飘花就是有其他的颜色,在蓝色底子上,有的像是丝状有的像是点状的,这块就是点状的。
翡翠粗分有三个种。
玻璃种,冰种跟糯种。
玻璃种最值钱,冰种中等,是常见的翡翠,糯种是最不值钱的,像是糯米是一样浑浊,但是也分糯化的好不好。
翡翠这个东西,是唯一一个没办法定性的奢侈品。
我很惊喜,这说明我爸买的那些书里面说的东西,是有价值的,不是胡诌的,这也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希望。
我从皮壳判断料子有飘花,肉质细腻,切开后,就是有飘花的,而且肉质也是很细腻的。
我看了一下,这块料子,这个切面是有一块牌子位的,余下的边角料还可以雕刻挂件。
可惜没有手镯位置,要不然还能更值钱。
因为翡翠雕刻,首选手镯,有手镯位,就翻倍的值钱。
对于飘花的地方,有些颜色较浅,有些颜色较深,飘得不均匀。
较深的飘花部分是很水润的,翡翠一分水一分价钱,有水有色,就十分值钱。
“卖吗?”
我听到有人问价,就看了一眼,是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带着眼睛,斯斯文文的,一副教书先生的样子。
“哟,这不是世代翡翠的老板郭瑾年郭老板吗?这小子走运了。”
这个人是郭瑾年,我听过他的名字,是世代翡翠的老板,他们家在昆明很有名,很多买翡翠的人都是他们家的货。
我说:“卖!”
赌石行业最大的一个弊端就是,很多人赌出来好中等的翡翠,一般卖不出去,这块翡翠在低端处于上游,但是也不是很好卖。
所以我听到有人问我卖不卖,我立马就答应了。
郭瑾年说:“价钱。”
我看了看我爸的骨灰盒子,我说:“我想给我爸买一块墓地,最便宜的要13800,这块翡翠冰蓝花,我就要13800。”
听到我报的价格,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这个价格,你说高,他是有点高,但是要是遇到喜欢的人,这还真不算高,所以很为难。
我看着郭瑾年,我十分期待他能给我这个价格,我不为我自己,我只求能让我爸入土为安。
我看着郭瑾年,他只是思考了两分钟,随后就说:“我喜欢有孝心的人,你能为你父亲搏命,值得尊敬,这块翡翠不值13800,他最多值一万,剩下的3800是我买你的孝心。”
我松了口气,我看着他身后的女人走出来,拿出来两叠现金给我,这个女人很高挑,我185,比我也就差了10厘米,如果穿上高跟鞋之后,他肯定跟我一样高。
所以她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不少人都看着她。
她跟郭瑾年长的有些像,我觉得应该是郭瑾年的女儿,他身材极好,穿着紫色的纱裙,裙角飞扬时如梦如幻,仿佛隔着薄薄的月光,触手温凉,木耳边细碎却不失俏皮,眉梢眼角很是动人。
有一种女人是温婉的,所谓梦中情人要的就是温柔如水。
而眼前这个女人,就给我一种梦中情人的感觉。
我看着那两叠钱,有两万,我说:“多了。”
郭瑾年把钱抽出来,他说:“给你14000,多的200,是我作为翡翠商人,给赌客烧的一份纸钱,没有他们搏命赌石,就没有我们翡翠商人吃饭的行业,这剩下的6000,我想请你吃顿饭,赏脸吗?”
郭瑾年给我一种极其沉稳的感觉,他像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大老板,他溢价买我的翡翠,又请我吃饭,让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但是我知道,人家大老板请我吃饭,如果我不答应,那就是我自己拎不清。
我说:“谢谢郭老板。”
郭瑾年微笑着说:“地方。”
他说话很简洁,惜字如金。
跟我的性格很像。
所以,我感觉有种亲切感。
我说:“林友生大饭店。”
我没有去别的地方,我就去我爸的饭店,在我心里,林友生大饭店就是我家的,虽然现在他被齐亮给买了,我心中有个梦想,以后有钱了,一定把林友生大饭店给买回来。
我抱着骨灰盒离开了赌石铺,不少人都对我品头论足的,我没有太在意别人怎么看我。
现在只是觉得很高兴。
我跟我妈刷盘子,刷了三个月了,这13800都没有凑齐了,但是我来赌石,一刀下去。
这笔费用就够了。
一刀暴富的感觉,确实让人神魂颠倒,我现在开始理解我爸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听到郭瑾年问我,我才从那一刀暴富的心情中回过神来。
我说:“林晨。”
郭瑾年介绍着说:“这是我女儿,郭洁,我郭瑾年的大名,相信你也已经知道了。”
“你好,我是郭洁,很高兴认识你。”
我看着郭洁伸过来手,心里有些讶异,有多长时间,没有女孩子主动认识我了,更长的时间,都是他们躲着我。
我伸出手跟郭洁握手,她的手很细腻滑润,有一种摸到珍珠的感觉,让人爱不释手。
她礼貌的笑了一下,然后松开手,我觉得有些遗憾,如果能时常牵着这样漂亮又温柔大方的女人,或许,会让每个男人都羡慕吧。
可是我有自知之明。
郭瑾年让我上他的车,我们一起去林友生大饭店,在饭店的前台,郭瑾年去定包厢,我看着时间,已经晚上了,我妈应该也没有吃饭呢。
我就说:“我能叫我妈一起来吃吗?”
郭瑾年说:“可以,去吧。”
我不知道郭瑾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很感谢他,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对我伸出援手。
我立马到后厨去找我妈。
来到后厨,我看我妈弯着腰在刷盘子,整个后厨堆积了几千个碟子,就他一个人在刷,那些后厨的厨师,帮工,还有临时工都在聊天说笑,有的人还在抽烟。
我心疼的走过去,我说:“妈,别刷了,咱们去吃饭吧。”
我妈妈直起来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她说:“还差点钱呢,你去吃吧,我刷完了就去吃。”
我看着她的表情,那种隐忍痛苦的表情,让我很动容。
我立马说:“妈,我找到了新的工作,销售,在世代翡翠商城卖翡翠,今天我运气特别好,一下子就卖了一块十几万的翡翠,老板给我拿十分之一的提成,爸墓地的钱已经解决了,咱们不刷盘子了。”
我妈听了就很高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知道我骗他不好,但是我只能骗她。
我妈妈甩甩手,将皮手套脱下来,突然陈洪亮走进来了,他端着一盘子丢在我妈面前,他说:“客人没怎么动,你们娘两吃吧,又能省几块钱。”
我看着盘子里的菜,是一盘对虾,里面都是啤酒沫子,还有一些烟灰,陈洪亮的语气也十分轻蔑,像是在给我们恩惠一样。
我说:“妈,别理他,走吧。”
我拉着我妈要走,陈洪亮不屑的瞥了我一眼,说:“这对虾六十块钱一只,给你吃还不领情,你这辈子都别想吃到这种好东西了,算了,还是喂猪吧。”
我停下了脚步,微笑了一下,我这辈子都吃不到这种好东西?
我什么都没说,带着我妈去包厢。
我妈还有点惊讶,他问我:“啊晨,你来这包厢干什么?咱们回家下点面条就行了。”
我说:“没事,妈,今天我翡翠卖的好,老板请我吃饭。”
我妈听了就特别高兴,他说:“真的啊?人家老板看中你,你就一定要好好干,知道了吗?”
我点了点头,推开门,郭瑾年就立马站起来跟我妈握手,然后自我介绍。
他没架子,也很随和,也不嫌弃我妈开裂的手,这种人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刻意表演,都会让人尊敬。
郭瑾年说:“坐吧,你们想吃什么?”
“吃什么?就吃对虾,六十块钱一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