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中年人笑眯眯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他愣愣的看着李信，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这个少年人，衣服简陋不说，脸上还有没有洗干净的煤灰，一看就是穷人家，还操着外地口音……

怎么……开口就问青楼？！

世风日下呀！

李信看他呆住了，以为大哥没听懂，很有耐心的补充道：“青楼，就是妓院，窑子。”

中年人眼皮抽了抽，笑容很是僵硬：“小兄弟，这会儿是大白天……还是上午，问这个不合适，你要是真有想法，为兄晚上可以带你去几个好地方。”

说到这里，他看向李信的眼神已经亲热了不少，显然是把李信当成了同道中人。

李信之所以选择这个中年人，就是因为看他脚步虚浮，脸色苍白不见血色。

而且神态猥琐，一看就是经常逛窑子的老嫖客。

李信摇了摇头，开口道：“大哥，小弟去青楼，是有事情要办，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这个中年胖子挤了挤眉头，很是猥琐的笑了笑：“男人去青楼，可不就是为了办事么，我懂……不过这会儿，大一点的楼可都没有开门。”

“小兄弟若是真着急，愚兄可以带你去几个小一点的地儿……”

李信一脸无语的看这个猥琐的胖子。

这家伙，已经无可救药了。

最终，几番纠缠之后，李信终于问出了京城中，最贵的青楼所在地。

位于城南的胭脂河。

胭脂河本来叫做秦淮河，河上十里画舫，步步楼台，每天晚上，秦淮河上都灯火通明，因为青楼里头的小姐们经常在河边洗胭脂。

久而久之，这条河水都隐隐散发着香气，所以被人称为胭脂河。

李信问清楚路之后，就辞别了这个猥琐的中年胖子，朝着秦淮河的方向走去。

分别前，胖子告诉李信，他叫吴道行。

不过李信没心思搭理这个胖子，他必须赶紧赶到秦淮河，把背上这篓山寨版的兽炭给卖了才行。

他很清楚，自己雕出来的这些“兽炭”，上不得台面。

真正的有钱人家，不会愿意买，而稍微穷一些的人家，又不会愿意花费远远贵于普通木炭的价格去买。

所以，这些山寨版木炭，最佳的售卖点，就是青楼了。

在这个时代，只要是服务业，就必须要在房间里烧炭，毕竟没人愿意出来花钱还要受冻，所以对于青楼来说，木炭是刚需。

但普通的木炭烧起来没有牌面，真正的贵木炭，青楼也烧不起。

如果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形似兽炭，但是相对兽炭来说又很便宜的……

怀着这个心愿，李信来到了最大的一家青楼。

得意楼。

所谓春风得意马急蹄，得意楼是举子们中了进士之后，最爱来的地方。

这儿虽然是青楼，但是相对要高端一些，得意楼的清倌人们，个个读书识字，你想要上她们，光有钱还不行，还得自己亲自去追求才成。

这种欲拒还迎的感觉，才是那些读书人们最喜欢的调调。

因此，十里秦淮，就数这家得意楼生意最好。

现在是上午，得意楼还没有开门做生意，李信背着一篓木炭，轻轻敲响了得意楼的大门。

开门迎接李信的，是一个很是瘦弱的侍女，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年纪。

上下打量了一眼李信之后，她脆生生的开口：“这位公子，咱们得意楼要到酉时正才能开门。”

李信从背上解下竹篓，在里面挑出一块雕的最精细的虎形兽炭，放在手里，递在这个小侍女面前。

“小姐姐，我是来见你们东家的，麻烦小姐姐通传一声，就说我这里有兽炭卖。”

说到这里，李信顿了顿，继续说道。

“一百文一块。”

……

一炷香后。

得意楼的三楼雅间里，一个身着月牙白小袄的美妇，正笑意盈盈的跪坐在一个矮桌旁边。

美妇人姓崔，是得意楼的大掌柜。

她的真名已经没人知道，十里秦淮的人，都叫她九娘。

而九娘对面，正坐着衣衫破旧，头发上还沾着煤灰的李信。

他也跪坐在软垫上面，面色淡然，不卑不亢，

矮桌上摆放着一个黑乎乎的虎状物体，是雕刻成虎形状的木炭。

九娘也不嫌脏，伸手在这块炭上捏了捏，然后白皙的手上。就出现了一摸惹眼的黑色炭灰。

九娘轻笑道：“小兄弟，青楼虽然是下九流的行当，但你可不要觉得咱们青楼里的人就没有见识，你这个炭，可不是兽炭。”

李信对着九娘咧嘴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

“这位姐姐，这本就不是兽炭，这世上可没有一百文一块的兽炭。”

九娘掩嘴一笑：“你这炭既然不是兽炭，那么大街上十文钱一斤到处都是，哪里有一百文一块的道理？”

李信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木炭，声音平静：“它虽然不是兽炭，可它的模样像兽炭，对于姐姐这个行当来说，只要长得像便足够了，不是么？”

青楼这个行业，最重要的就是要上档次，不然，是吸引不了那些金主的。

因此得意楼里的东西，大半都是最好的。

不过，就是在这烧炭上面不太好办。

毕竟真正的兽炭，得意楼也是用不起的。

九娘微微摇头：“真正的兽炭，燃烧起来有异香，来得意楼的，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立刻就可以分辨出来。”

李信抿着嘴唇，轻声道：“姐姐可以在火炉里撒一些香粉。”

九娘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拍了拍手，轻声笑道：“是这个道理。”

“对于咱们这个行当来说，它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兽炭都不要紧，在姑娘们的房间烧上这么几块，再撒些香粉进去，那些臭男人们也未必能瞧得出来真假。”

说到这里，九娘对着李信，似笑非笑道：“可是小兄弟你这兽炭，虽然雕出了大虫模样，却也与正儿八经的兽炭不太一样啊。”

李信低头咳嗽了一声，脸色微红。

他没有真正见过这个时代的兽炭，因此，只能按照前世见到的那种虎形玉佩的模样去雕。

可是，正经的兽炭都是有模子的，李信弄出来的这个，显然不像。

见李信脸色发红，九娘掩嘴笑了笑：“好了，不调笑小兄弟了，看小兄弟言谈不像是普通人，想来是失了时运，才落魄到这种地步。”

“小兄弟的这些竹炭，虽然不太像，但也可以糊弄糊弄那些没什么见识的富户，这些东西，得意楼便按五十文一块买下来了，就当交了小兄弟这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