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四、你，根本不配！
黑衣人的尸体上没有半点血液流出，从尸体中间的裂痕处，隐隐可以看到，那大肠、肺腑之类的脏器全都被一层特殊的肉丝粘膜阻隔。
而在粘膜之内，那鲜红色的血肉，以及那丝丝尚在流淌的血液，更是在月光下带着淡淡的深层暗光。
此人，生前修为绝不简单！
仅仅只是一眼，林寒便有所明白了。身为医师，对人身之构造，他可谓了解甚详，黑衣人已经完全死亡，可尸体却依旧带着不可思议的地方，这般奇特现象，即便不是医师，也能够猜测到黑衣人的不凡之处，更何况习医十几年的林寒。
脚步一挫，林寒在黑衣人一尺距离处停住脚步，目视着这具碎成两半的尸体，眼神中露出沉吟。
从黑衣人极为奇特的肉身便可以看出，他定然是身具强横修为的武者，如今他虽然已经身亡，可身上却应该有着属于他的拳谱、心法之类的修炼之物，对于林寒来说，这些东西是格外具有吸引力的！
略一思量，林寒便有了决断，上前一步，扶起黑衣人的尸体，手掌伸出，在他的怀中摸索起来。
“这……”
手掌再次拿出时，哪怕以林寒隐忍的性格，也不由泛起一层浓浓的喜意，因为在他手中，有着一本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金色光书——
这赫然是黑衣人偷到的那本血修罗初步传承之书，天龙地虎！
此书表层带着金色光芒，制材更是似虚似实，看似为实物，可捏着手中，又如同虚幻的物体。
单是这制材，便不难猜到此书肯定有着大来历，说不定，还有可能是某种极为特殊的高等功法！
林寒眸光略闪，思忖一二，伸手便准备打开光书观看。
然而，就在此时——
哧！
一道黯淡的近乎难以察觉的乌光从地面上黑衣人尸体中一闪而出，自林寒眉心处钻了进去。
林寒身形一僵，感觉意识在瞬间完全模糊了，随后，迷迷糊糊之间，他在某种奇异力量的牵引下，意识来到了一处黑暗无边的空间内。
若是有强者在此，定会明白，这处空间，正是只有进入天阶，开始修炼本源之力的武者才能开辟的‘识海’空间。
林寒所处的这处黑暗‘识海’空间，明显是未进行开发，完全崭新的新处之地！
意识在这黑暗的识海空间内凝成一道虚幻的人形，林寒再次恢复知觉时，眼前便兀然亮起一丝光芒。
只是瞬间，林寒就感觉眼前一清，旋即便见到前方的空间一阵虚幻，一名笑容看似极为张狂，整个人如同水波中呈现而出，带着诡异扭曲之感的中年男子现出身来。
中年男子目视着林寒，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幸运的少年郎，你既然得我秦云尸身，就算与我有缘，此时我秦云身陨，却不愿一生所学就此断层！少年郎，你可愿入我‘偷神手’一脉，为我秦云门下弟子传人？”
“偷神手一脉？……门下弟子传人？”
林寒犹自有些惊愕，但转瞬，他便镇定下来，打量着眼前这名容貌跟先前所见到的那已经化为尸体的黑衣人一模一样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秦云’眼见林寒默不作声，以为他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惊住了。温和的笑了笑，宽慰道：“少年郎，你也不必惊慌，此处乃是你的识海之中，一切都任由你来操控，根本没有半点危险！若不是我肉身被毁，气机全无，如今只能勉强以残存的心神之力带你意识进入这片识海中来进行沟通，否则，我也不会出此下招，强行带你来到此处！”
林寒眼神略闪，不动声色的动了动手指，下了一个念头，果然便见到一旁不远处的空间起伏了一下。
林寒沉默，看似在思量，片刻后，点了点头表示了解，问道：“秦云前辈，你要我加入你‘偷神手’一脉，不知这‘偷神手’一脉，到底是……？”
身处皇朝，林寒对于皇朝之内的家族、世家倒是有着几分了解，可这所谓的‘偷神手’一脉，他却是第一次听说。
秦云眼见林寒这么快便恢复镇定，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但转瞬，他就不再留意：“我‘偷神手’一脉为神州北方的宗派，你东土乾坤，不知也是正常！要知道，这天地浩渺无尽，即便是我也未能知晓全部，更何况你一乡野少年！”
秦云话及于此，语调一转，“当然，你现在连这乾坤皇朝西部都未曾远离，谈及整个神州天地，还是远了一些。”
“不过！”
“目标虽远，但只要你进我‘偷神手’一脉，集齐整个门派之力助你修行，到时候，以你的天赋，名震神州，也未尝没有可能！！这一切，只要你把握住这次机会，便通通不再是妄想！”
秦云声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诱惑感，讲到此处，他神色一肃，问道：“还用多想么？……现在，你可愿入我‘偷神手’一脉，为我秦云门下弟子传人？”
林寒眼神迷离，似乎坠入梦中，许久之后，方才醒悟过来，身躯一躬，立刻道：“愿意，愿意！”
秦云脸上温和笑意更甚，解释道：“顾名思义，我‘偷神手’一脉以‘偷’为名，此次我之所以殒身于这僻壤乡镇，正是因为我在这名为‘伏龙山’的古峰中，发现了当初号称西土天赋最为强横的，血修罗的传承所在！”
林寒看似眼神混沌，思绪恍惚，但心中却是一片清明，沉吟片刻，便明白了，想必秦云定是偷盗未果，而因此丧命，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因何而亡。
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林寒问道：“前辈实力如此强横，又怎么会殒身于此？”
秦云并未作答，可瞳孔深处却闪过一丝震惊与……贪婪，那道从天而降，让自己转眼立刻身陨的金光，定然是可以让整个诸天世界都为之震动的至宝！
只是，对于林寒他当然不会明言，转过话题道：“此事容后再谈，我时间不多，先传你一些本事再说！”
“此次前来乾坤皇朝，我也并未携带什么宝贝，那血修罗的初步传承之物——《天龙地虎》，恰巧为我所得，我便传授于你，算作我赐予你的初步修炼功法吧！”
秦云说着，那近乎虚幻的手掌一扬，‘识海’之外，林寒肉身手掌中捏着的那本金色光书立刻化为一丝金色液体，顺着林寒手臂，攀上了林寒的眉心，进入这片识海之中，再次化作一卷带着淡金色泽的古书。
秦云单手一引，拿过那本古书，扫视一眼后，道：“此书乃是血修罗一身传承的初始所在！……这套功法分作两部。地虎为拳，天龙为法——《地虎拳法》可以供应你修炼到武境第二阶地阶之境！而《天龙心法》更是修行本源之力的无上宝典，待你进入武境最后一阶‘天阶’，想必定会因此而受益无穷！”
“这套功法甚为玄奥，你并未修炼过这等玄奥之法，恐怕会难以参透！这样吧……我先将它打入你的灵魂中，带着你运行一遍！”
“现在，放松心神，容我带动这套功法进入你的灵魂！”
言及于此，秦云的声音已是轻轻柔柔，带着些许蛊惑的意味，如同安抚那睡觉不安稳的婴儿。
林寒似乎被迷惑，极为恭敬的点头，依言放宽那一直紧守的心神，任由秦云那心神之力所幻化而成的身体，带着《天龙地虎》那本光书，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了自己‘识海’深处。
一进入‘识海’深处，秦云那虚幻的面庞立刻变得狰狞一片，带着浓重的得意之色以及扭曲之感。
“哈哈哈哈，乡野愚昧之人果然蠢笨，我秦云岂是能够这般轻易放弃生命之人，小娃，今后便由我代替你来存活一世吧！”
意念回荡着，秦云整个身子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地刺了进去。
然而！
就在他心神之力的扫射之下，却发现他口中那名所谓的‘乡野少年’竟然眼神清澈如水，不但没有陷入自己蛊惑中的感觉，嘴角反而带着淡淡微笑。
只是，那笑容中，隐隐有着些许的嘲讽与……漠然。
“我林寒年岁虽小，却也明白，世间没有毫无根由的便宜可占。更何况，你若真心欲要收我为徒，岂会放弃自身门派功法，给他人之法让我修炼？哪怕这修炼之法委实玄奥！”
林寒身形如枪，昂然挺立，自顾自的淡然出声，可那内容却让秦云心中震惊一片，如同巨浪翻腾。
“怎么可能？”秦云不可置疑的失态道，“血修罗为万年内都极为罕见的绝代天才，所习绝学，比我‘偷神手’一脉功法精湛不少，从那光书的表面制材就可以看出来，我传授他的功法给你，也是合情合理，你怎么会发现我的不对？！”
“不可能！！”
“你这乡野之人，又岂会有如此心计？定是你落我的算计中，如今别无他法，妄想以言语扰乱于我！！哈哈哈，不要再反抗了，现在你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倒不如顺从于我，助我秦云重活一世！！”秦云夺舍之计即将得逞，所说的话语也不再掩饰，完全赤.裸.裸.的，带着狰狞之意。
林寒摇头，漠然道：“很惊讶么？其实答案很简单……”
“因为！”
眼眸兀然大睁，林寒语气不带丝毫起伏，“你所说的一切都破绽重重，而且，你根本就不像一个要收徒弟的人！！”
“你说，若是我入你门下，你便集齐整个门派之力助我修行，呵呵……可笑，可笑之极！”
“即便你所谓的‘偷神手’一脉势力再过强大，可能够集齐整个门派之力为我这个不值一晒的少年修炼，可能吗？”
“莫非，在你眼中，我林寒就愚蠢如斯，连这么简单的谎言都看不透？”
林寒冷笑出声，一字一句都深深刺入秦云的内心。
的确！
秦云太过小视林寒这所谓的‘乡野少年’了。
或许在他心中，林寒如此年轻，又出生僻壤乡镇，再加上浑身更是连一丁点实力都没有，多半是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农家子弟。
因此，秦云大意了，完全没有将林寒放在眼里，甚至认为他年幼可欺，可以随意糊弄！
这也导致他没有多加骗诱，只是寥寥几句谎言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出手了！
当然，秦云自己，乃至林寒都不知道，若不是秦云的灵魂被那道从天而降的金光劈开，只余下一丝残存，导致心智也为之混乱。
否则！
他即便是想要夺舍，也不会出此下招，而是会选择小心谨慎的诱导，待到把握十足，在一举夺舍！
这完完全全就是林寒福缘深厚，可谓幸运到了极点！
这其间，若是缺少了一个关键，那么活下来的，就将不是林寒，而有可能是秦云！
“再者……”
此刻，林寒身侧的空间开始动荡，继续道：
“我答应入你门下之后，并未三拜九叩，行拜师之礼。而且，交涉的过程中，我也没有言称你为‘师尊’。可让人惊诧的是，对于这些你却并不在意！”
“甚至，这么长的时间内，你连自己的门派都未详细介绍一句，一言一行皆是向我言明世间广阔，随后在许以重利，欲要诱惑于我！你说，你时间无多，可这不多的时间内，你又做了什么？”
嘴角一掀，林寒眼露追思，笑容透着淡淡的苦涩：“呵呵，……唯有‘利诱’二字而已！！”
“这些行为，又岂是为人师者，能够做出的举动？”
这一刻，林寒想起了那位从小抚养他成长至今，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学医习针，教他待人处事，教他明事明理，教会了他一切的师父！
那个永远都活在他心中，一袭紫衣的老人……林紫衣！
“你根本就不明白，何为师长！！”
那袭紫衣，在脑海中越放越大，那道枯瘦面容，在心中反复闪过，林寒面色愈加平静，可眼神却是清冷如渊：
“为人师表者，当明白，对待弟子，必须着重言词，言行中，做到表率之用！为人师表者，当明白，对待弟子，当提醒他谨记切勿‘好高骛远’这四字的重要性！而从你的言行来看，呵呵……”
林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清秀的面庞上，闪过一抹深深的不屑。
“你，根本不配！！”
平静不起丝毫波澜的声音回荡着，一语言毕，林寒不再多说，早已准备多时的手段脱手而出——
信念、意志如山岳般坚定，由虚化实，在识海之中一卷而起，似乎拧为一股巨大绳索，牢牢地牵扯而出，困向黑暗的识海深处，那一直急速穿透的秦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