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客厅里吵吵嚷嚷地挤满了周边的邻居。

“昨天刚搬了家，今天巷子就有喜事了！”

“今天啊，是元旦，工会特意这么安排的，说是什么搬家、结婚、过节，三喜临门！”

是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聊天内容，众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欢声笑语，没人在意狭小卧室里的姗姗和小军。

只有宋莹越过人群进来，给小军分了糖，还帮珊珊扎完剩下一边的麻花辫。

宋莹看着姗姗，目光中不自觉带上几分爱怜。她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白绿格的发夹别在姗姗发间，又塞了一盒面霜，叮嘱姗姗爱护脸蛋，也别忘了给弟弟抹抹。

亲昵的神情与话语，让吴姗姗怔愣了片刻，忘记回话。

黄玲从一旁走上来，只以为姗姗不好意思开口收下：“姗姗你就收下吧，你宋阿姨疼你。”

吴姗姗忍下眼眶里的泪水，带着呜咽道：“谢谢宋阿姨。”

说罢，吴姗姗抱起认真吃糖的小军，面上挂着笑，走到人群间。

“宋阿姨、黄阿姨，别站着了，坐下休息休息。”

包括黄玲、宋莹在内的众人吃惊于姗姗淡然的态度，空气都静了半秒。

“好！我们也沾沾喜气！”

宋莹最先反应过来。

大家有一嘴没有一嘴的继续唠着。

窗外一阵鞭炮声响起，大人们都起身，三三两两得把姗姗向门外推去。

“新妈妈带着新妹妹来了，以后你们一家人就亲亲热热地过日脚啊！”

“等等我呀！等等我！”

这次，吴姗姗不像上辈子那样落寞地站在角落。她牵着弟弟，走在人群的最前面，跟着吴建国和张阿妹一路回到屋里。

看着两人甜甜蜜蜜，吴姗姗心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是恰到好处地笑笑，说上两句吉祥话，火速改口叫妈。除此之外，就是和小军还有小敏吃吃桌上的各种零食。

正嗑着瓜子，林栋哲趴在张阿妹旁边，屁股上一个大洞，吴姗姗瞥见，轻笑出声。

黄玲快步上前，一手拎起林栋哲，语气无奈又觉好笑。

“你屁股上有个洞，看姗姗姐都被你逗笑了，冷不冷啊？”

屋里热闹，这个小插曲没有多少人注意，很快就被更高的掌声、呼声盖过去。

......

“黄阿姨再见！”

“筱婷、栋哲拜拜！小军和哥哥姐姐说再见！”

姗姗站在家门口，和吴建国和张阿妹一起送走客人。

最后一个阿婆走远，狭小的院子顿时冷清下来。

张阿妹意味深长地打量吴姗姗，心里复杂，面上不显：“老吴我们收拾一下，做饭吧。”

“爸、妈，我来给你们打下手吧。”

吴姗姗撸起袖子，走进厨房。

吴建国立马出声阻拦。

吴姗姗今天的表现出乎吴建国的意料。不是他和张阿妹想象中的不满，更没有流露出失意伤感。

热情、大方，始终微笑，似乎对这桩喜事非常满意。

“不用，我和你妈两个人就行！你去带着小敏、小军，等吃饭就行。”

姗姗扯在袖子上的手都没松，顺手又把袖子拉下：“那我写作业了，妈，小敏学习上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

“啊！对，小敏，你不会的就多问珊珊姐。”张阿妹喊道。

吴姗姗自然不是真心的，她知道小敏不会来问她，就像她知道吴建国不会让她去帮忙，毕竟小敏的作业早就花钱拜托她写完了。

姗姗刚进屋坐下，小敏就跟着后头进来。

小敏和吴姗姗相视。

“姗姗姐，现在我俩都是一家人了，以后......能不能就别收我钱了。”小敏压低声音道。

“不行。”

斩钉截铁的拒绝。

对于小敏这个妹妹，吴姗姗有爱，但不够真挚，有恨，却不算深刻。

感情，在同一个房间无数个朝夕相处的日夜里生长；仇恨，在无数次被放弃和对方的被选择中蔓延。

吴姗姗和小敏的关系永远隔着一根几不可见的丝线，二人默契地不去跨越，平淡如水，相处一世。

爱与厌恶早就在曾经的时间里，相互消解。

所以，吴姗姗没有强烈的针对小敏的想法，相反，她愿意给予这个初来乍到的女孩一点甜头，能够被轻易的拉拢是单纯的小孩的最大特质之一。

也许某一天叛逆、直率的小敏能够帮到自己呢？

吴姗姗淡笑，小声回道：“但可以给你便宜三分钱，这个好处只有你有，别告诉其他人。”

小敏大喜：“谢谢姐！”

“出去吧。”

姗姗轻推对方。

小敏识趣的离开房间。

之前一家人住在职工宿舍，只有一间房，吴姗姗没有办法光明正大的把钱拿出来。

搬进棉纺厂家属院能够让吴姗姗脱离吴建国和张阿妹的注视，构建自己的学院基金。

吴姗姗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马口铁盒。铁盒是姗姗母亲留下的，往常是用来装针线，现在里头装得都是钱。

一分、两分......一毛......一块......

一共二十九块七角八分。一个工人大半个月的工资，却是姗姗干了兢兢业业，代写作业一年多的收入。

代写作业的定价吴姗姗仔细考量过。

薄的作业一本八分，稍厚的一毛一，作文日记之类的一篇就收一毛五。

价格一定不能太低，一是不挣家庭条件过分拮据的学生的钱，二是没有利润。价格也不能太高，不然客源就会减少。

现在这个价格就刚刚好。

吴姗姗乐呵呵地算着盒子里的钱。

纸币叠好铺在最下面，硬币都用胶带整齐绑上，外面再包上两层纸，这样盒子带在身上就不会有叮叮当当的响声，小心翼翼地收起沉甸甸的钱盒。

代写作业帮助吴姗姗挣到了第一桶金，但她不打算长久干下去。

吴姗姗计划干完初一，再往后就是真的耽误自己学习又耽误祖国的花朵了。

现在初中还是两年制，自己马上要五年级，满打满算，只有两年。

两年之后，挣钱也不能放弃。

即使上一世，吴姗姗没有刻意关注经商方面的消息，但几个重要的时间点她都有印象。

不知过去了多久，姗姗想了几个挣钱的计划，正打算记在纸上，就听见吴建国喊她吃饭。

吴姗姗照常给大家分碗筷。

分完坐下，一家五口，围着一张桌子，倒真像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姗姗一筷子夹起三两片猪肉。

张阿妹略带警告的眼神随即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