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寒的朋友都以为他疯了。

他开始不见任何人，足不出户，只待在公寓里，连公司都不去了。

处理完阮停舟的后事，葬礼结束，顾以寒就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整理阮停舟的遗物。

说来好笑，跟阮停舟纠缠不清了十多年，他竟然不知道，阮停舟的东西少得可怜。

其中还有一本日记。

这个本子，还是高中时期，自己随手买来送给阮停舟的，没想到他一直留着。

里面写满了字，大部分都是关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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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3月18日。今天生日，好开心，顾哥送了我一个日记本，我会好好保留它，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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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5月20日。厚着脸皮问顾哥要不要一起过520，被拒绝了，有点难过，但他打球的样子真的很帅，好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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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2月4日。跟顾哥做了，跟做梦一样，但是他喝多了，好像把我当成了别人，有点想哭。

……

日记本满满当当，隔几个月就写上一行，一直写到了上个月。

2013年9月24日。又进了医院，觉得自己好没出息，喝点酒就不行了，应该多练酒量，以后帮顾哥减轻负担。

……

合上日记本，男人愣了一下，眼睁睁看着水珠滴落到本子上，伸手一摸，满掌冰凉，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为阮停舟哭了？

怎么可能。

他从来都没爱过阮停舟，这么多年了，从来没爱过，明明只是当成玩具，当成小锦的替身……

心脏好痛，被刀子插得血肉模糊似的，顾以寒大手攥着衣领，皱着眉，呼吸急促，有一种强烈的呕吐的感觉。

好痛……

痛得难以呼吸……

阮停舟为他挡酒到吐血的那个晚上，也这么痛吗？

只会更痛吧，痛的是心。

手掌抚摸在日记本毛毛糙糙的面上，每一个字都是阮停舟对他义无反顾的爱，飞蛾扑火，烧尽一切都不后悔。

“真傻，傻子……”顾以寒抱着那本日记，眼泪落在字迹上，“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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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以寒死了。

死在了自家公寓，被发现遗体的时候，怀里还抱着一本日记，双手抱得很紧，像是抱着什么珍宝。

这件事轰动全城，盛极一时的新闻消息，所有人都在惋惜，这么一个天之骄子，年少有为的总裁商人，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

只有小陈知道，他是去见自己的爱人了。

他的爱人，他的宝贝，这十年来，都是阮停舟追逐着顾以寒的背影，现在，就让他去找他吧。

……

“顾哥，顾哥！”

耳边嘈杂不堪，叫嚣着，到处都是杂音。

顾以寒心里一阵烦躁。

“顾哥，快起来，你媳妇又来了！”

“哈哈哈哈，说什么呢，顾哥才看不上他呢，阮停舟那种货色，别搞笑了。”

吵死了。

顾以寒攥紧拳，耳边响起一阵局促的铃声。

沉默片刻，而后猛然惊醒。

怎么回事！

他，他没死吗？！

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顿时把面前的两个人吓到。

杨明安滴溜着眼睛望他：“顾哥，你咋了，突然跳起来，吓我一跳！”

顾以寒还没回过神来，瞳孔缩了一下，皱着眉。

这个场景，陌生又熟悉，是杨明安家的别墅，他们大学那会儿总在这里鬼混玩乐。

见他这样，杨明安吓得赶紧从沙发上起来，离远了些，躲到了另一个人后面：“我c，顾哥这是咋了，立立你去看看。”

何立被他推了一把，疑惑地望着沙发上怔愣的人，慢慢推了一下银边眼镜：“顾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喝多了？”

顾以寒慢慢清醒，抓起手机，摇摇头，回了句“没事”。

强忍着内心巨大的情绪，拿起手机一看，果然，2007年。

12月……5日。

他记得这个日子，在阮停舟的日记里看过无数次。

大二那年，他有次喝多了酒，阮停舟送他回家，他醉醺醺的，看见阮停舟俯身时露出的半截白皙的腰，一时心烦意乱，伸手把人压在墙上。

之后的事，他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接下来一周，阮停舟都没来上课。

心口猛地跳了一下，顾以寒抬头，“你们谁知道阮停舟现在在哪？”

这么一问，面前两个人都愣住了，何立跟杨明安面面相觑，好一会儿，还是杨明安先开的口。

“还说他呢，刚刚他一直在给你打电话，狗皮膏药似的，烦死了。”

杨明安知道顾以寒向来不喜欢阮停舟，所以说话间也没什么客气的。

顾以寒一看手机，果然好多个未接来电，最近的一个是在十分钟之前。

“我出去一趟。”顾以寒匆匆撂下这句话，提起外套往外走。

冬天的温度很低，他胡乱打了个车，直奔学校。

他想起来一点，上一世这个时候，阮停舟似乎是生了重病，头天晚上还被他……第二天骤然降温，雨雪不断，能不生病吗！

坐在出租车上，顾以寒心里急切，“师傅，开快点。”

不断回拨着阮停舟的电话，但对面一直提示已关机。

到了学校，阮停舟的专业正在进行大学计算机考试，考场十分安静。

难怪电话回拨回来，都不通。

顾以寒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越是靠近考场，越是紧张。

走到门口，顾以寒手脚冰凉，推开门，目光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急切地在教室里寻找。

看见了趴在角落里的人。

心率飙升，差点要叫出声来。

是阮停舟。

他的阮停舟。

此刻正缩在角落里，手里紧紧捏着笔，脸色白得不像话。

“同学，你有什么事？”正在监考的老师开口问他，打破教室的寂静。

角落里的人也抬头，一看见他，顿时愣住，手里的笔掉到地上。

顾、顾以寒？他怎么会在这，不是刚刚还不接他电话么……

阮停舟不敢多看，匆匆低下头，咬着嘴唇忍住眼泪。

顾以寒心绪平复，脑子飞快转着，而后走到讲台上，低声对老师说了几句。

老师点点头：“这样啊，那你带他去医院吧。”

“谢谢老师。”顾以寒说完，转身朝角落里走。

阮停舟还在怕，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直到一片阴影笼罩住他。

头顶响起熟悉的声音，却异常温柔：“舟舟。”

阮停舟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头，却落入一双意味不明的眸子里。

这双眼睛，以前从未如此温柔地看过他。

阮停舟不敢答话，怕这只是他的幻觉。

知道手臂被人轻轻握住，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走，我们去医院。”

阮停舟还晕乎乎的，发着烧，脑子不清醒。

他看着顾以寒帮他收拾了包，然后牵着他的手，往外走。

阮停舟觉得自己一定是病得发昏了，顾以寒居然会牵他的手……他也就傻乎乎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