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窗外的桃花开了又落，剩下满眼的葱郁。

唐婵倚在窗边看走错路的蜜蜂绕着树枝来回打转，听墙根底下蛰伏的夏虫啁啁啾啾。身后的厨房里吴嫂在熬煮鸡汤，咕嘟咕嘟的水声里香气四溢。

经常过来蹭食的小猫叼着一只老鼠跑过来，三两下窜上桃树对着她喵呜喵呜地叫着。

她扶着肚子站起来冲它摇摇手指，“又想吃小鱼干了？这次倒聪明知道礼尚往来了。”鱼干桶放在柜子上，她踮着脚去取腹部忽然下坠，一股温热顺着腿流了下来。

她站在原地头皮发麻，“吴嫂，吴嫂……”

尽管已经做了几个月的准备也演习过无数遍，她还是陷入无助的恐慌中。这个孩子来的非她本意，可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生下她，筹谋良久编了无数谎话才带着吴嫂到了她位于乡下的家。

没想到今日来临，她还是恐惧得浑身僵硬。

吴嫂慌得扔了勺子赶紧关火，早就备好的生产包挂在身上，扶着唐婵打通了镇上医院的电话。

生产的过程不算顺利，好在她年轻又日日一碗鸡汤地养着，最终母女平安。

唐婵靠在床头闭着眼听吴嫂欣喜地夸奖新生儿的眉眼，一时心头酸涩。

“可不敢哭，是要伤眼睛的，你看我们长得多好看呀。”

“吴嫂，你不好奇她是怎么来的吗？”

吴嫂愣住了，反应过来迅速摇摇头，“不好奇，我们这么好看，将来一定像妈妈长成个大美女。”吴嫂抱着孩子背过身去，热泪盈眶。

“给她起个名字吧，您来。”

“咱们生在南城，住的房子门朝南，那就叫囡囡吧。小姐，您看怎么样？”

“好，都听你的。”她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孩子一眼，她不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也不想经由这个孩子发现他的蛛丝马迹。

一个多月，窗外的桃树结了指头肚儿大小的青果子，开了窗，小猫已经长得半大，盘踞在树杈上打呼噜。听见她开窗的声音，只稍稍抬头瞥她一眼又睡了过去。

吴嫂推着童车进来了，“小姐，我去把晾晒的艾叶拿下来给您煮水洗澡，囡囡先放这里了。”说完她脚下不停转身走了。

她坐在床边，童车就在一臂之远，垂着防蚊的绢纱，透着淡淡的粉红色。她的女儿就睡在里面，她却不敢过去。

吴嫂抱的时候她远远看过，跟她婴儿时不太像，怕什么来什么，她干脆不见。

可现在，在这样静谧的晨光里，她望着童车头一次生出她有了一个女儿的自知，心口隐隐的发酸发胀。

她听母亲说过，当时生她出来唐家所有人都不高兴，除了父亲，他说只要是他的孩子，都是最珍贵的宝贝。

她享受过十分的父爱，却无法将之复制给自己的女儿，父不祥母不亲，她对不起她。

哇哇……婴儿的啼哭一来就惊天动地，她走过去掀开绢纱张着手左右犹豫着吴嫂走了过来，两手抄起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看一眼旁边手足无措的她，笑笑将孩子推过来，“囡囡很乖的，妈妈抱抱就不哭了。”

吴嫂掰着她的手将孩子放进她怀里，“你看，我们囡囡多聪明，知道是妈妈抱着呢？”

她低头去看怀里的孩子，看不出美丑分不清像谁，可她心跳如鼓鼻尖酸涩，慢慢收紧双臂将她揽进怀里。

对不起。